1.
易小准带着宝贝儿子谷棒离开娘家的时候，本来不想哭。整个夏天，她和丈夫谷唯喜一心想离开的，不就是这个家么？这个谷棒姥姥说了算的家？
已经是九月底，饶是今年有个无比悠长的流火夏天，现在也已有了凉意。易小准光脚穿着双红色的塑料拖鞋，叭哒叭哒地，从这屋走到那屋，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倒好象第一次来似的。家就是这样，象老夫老妻的脸，平时晃来晃去只当是一团有血有肉的空气，然而到了生离死别的关口，就只想多看他一眼。
这是一套老式的三室一厅，建于上世纪90年代，最时兴18层塔楼的时候，那时易小准的父亲易其林和母亲夏淑真同在油水最肥的商业局工作，这座塔楼就是局里盖的。当其时，老易是纺织品综合处的处长，老夏是办公室科员，两口级别虽然不高，但胜在工作年限长，资格老，所以在这栋塔楼中共分得两套，502号三室一厅共79平米，紧挨着501号一室一厅40平米，所以易小准18岁就已经被人取笑：你爸你妈给你预备好婚房啦！
易小准是独生女儿，老易两口中年得子，自然是疼得不得了。易小准记得，除了501这套房，父母还给她置过一台大冰箱。那是老易去波兰出差，回来用大件指标和外汇券买的，易小准记得清清楚楚，父母一直没拆这冰箱的包装，直到她和谷唯喜结婚，在小俩口“办事儿”前，老两口参观了他们贷款买的新房，看到他们不仅该有的都有了，用不上的也挤了一屋子，不由批评他们一番乱花钱，回去才把大冰箱的包装拆了。拆了后发现，这冰箱真是货真价实的进口货呐，不象现在，连卫星都是合资造的，老易专门让女儿帮助翻译冰箱的英文说明书来着。易小准知道，她没用501的婚房，自己买了3大件72条腿和冰箱，父母多少有点失落。
易小准看着这个家。自从半年前她生了谷棒，从妇产医院回来作月子，父母就把502让出来给他们小家住了，老两口住501。501在小准出嫁后就出租了，为了她坐月子，硬把房客赶走了，算算，老两口不说别的，光租金也少收了小1万块钱，受的累，买鲫鱼给小准下奶，买香蕉给谷棒加辅食等等，就更不是钱能算得出来了。小准本来想搬走后给他们把501装修了，一为好租，二也算勉强在经济上给父母补偿些个，谁料说的好好的，今早他们又表示，不装了，太累了要歇一阵子，小准叹气，本来对父母说谢谢的方法就十分有限，他们还见一条道儿堵一条，成心让小准内疚不好过，这事儿他们也不是头一回了干，简直轻车熟路。
易小准走来走去的，在 个80年代初打的大衣柜前照了照镜子，镜子后面的水银一定剥落了，镜面象生了孩子的易小准，脸上有刺眼的斑点，柜子门的黄色清漆倒还好好的，象中年知识妇女，过了时但整洁得体。和大衣柜配套的写字台上铺着块玻璃板。玻璃板下面压着几张剪报，写的是“不能同食的食物”等生活小窍门小常识，左上角的玻璃板刺眼的碎了一道，是两个月前辞职的小阿姨孙树波弄碎的，一直说赔，也没赔。那地方本来放着谷棒用的温奶器，消毒锅等家什，现在都装在塑料袋里放到地上了，不然也看不到那块玻璃的裂口。
易小准走到卧室，卧室的家具是当初搬到这里新买的，也有15年了吧，贴木皮的板式家具，唯一新一点的是去年易小准作主给父母买的美国蕾丝牌床垫。 这半年来易小准夫妇就睡在这上面，现在床单已换了新的，虽然母亲夏婆红一直说不用管，小准还是将脏床单拿到自己家去了，换上一条新买的“馨亭”。谷棒的小床也已搬走了，那圆头圆脑粉雕玉琢的谷棒棒小朋友现在正在躺在姥姥姥爷的大床上，撩起自己的小上衣，津津有味地嚼着衣服的下摆。
姥姥一阵风似的走进来，嘴里念叨着：小肚子露出来了！小肚子露出来了！怎么又吃布，你妈还在这看着呢，也不管你！
姥姥抱起谷棒，谷棒最喜欢人抱，高兴地跟姥姥说着婴语，姥姥不住地答应着：啊，嗯，是嘛？噢，今天要回自己家了啊，高兴啊，你奶奶姑姑要来啦？噢，以后你就跟着她们啦？那你回头不认识姥姥了吧？
有人按门铃，是修热水器的来了。老易站在厕所门口跟那小伙子指点，“前天来说维护保养下一下，结果不保养倒好，一保养不加热了，今儿这都来了第三趟了，到底是什么问题，小伙子你仔细给我们看看。”小准站在边上看着，为喜从楼下上来，最后一包东西已放到车里了，他跟小准说：“走吧？”小准示意他等修玩热水器的走了再说，为喜不耐烦地进到客厅，抖开报纸看了会题目，又走过来也跟工人搭讪，让他好好修。
这时小准就听见母亲在跟谷棒念叨：啊，跟小天使再见，跟小天使再见？
小准的心象浸在了柠檬汁里，酸疼酸疼的。因为谷棒仰躺的时候总喜欢对着屋顶一角傻笑，小准一直说那里一定飞着小天使，孩子能看见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母亲显然很喜欢她的这个说法，每次给谷棒喂奶都会认真地朝天说：小天使，让我们吃完奶再跟我们玩哈。小准想走过去跟母亲说，再什么见呐，我们会常回来的，可是又想，还是让母亲独自跟外孙待会儿吧，别去打扰他们。
一会儿功夫，小伙子说热水器修好了，又应老易的要求呆了一会儿，看这回加热情况如何。小伙子婉拒了老易递的烟，百无聊赖地弹着舌头逗谷棒玩儿，谷棒定定看着他，忽然笑了，唯喜对小准欣慰地说：一会儿看见我妈，估计棒棒也不会认生。小准没听见似的，漠然地坐在刚才小伙子登高的椅子上穿袜子。
小伙子察言观色地上前跟唯喜说，热水的指针动了，应该没问题，等一箱水都烧开太久了，不妨先回去了，再有什么打公司的热线，再来修。一家人放走了小伙子，唯喜叉着腰看热水器的指针，也不提走也不提不走。小准终于站起来，跟父母说：“那我们先走啦？”老易也说：“哎，该走了，早点过去吧。”小准从母亲怀里接过孩子，老夏假装没事人似的，胡乱叮嘱些话。老易说：“我送你们下去。”老夏说：“把垃圾顺便扔了吧。”唯喜说：“爸您别下去了。”老易说：“没事儿，我倒垃圾。”小准不说话，摆摆谷棒的小胳膊，偷眼看看母亲老夏。老夏勉强送他们到门口，脸上的笑象包巧克力的锡纸那样泛着光，轻轻一捏就是个摺子，小准实在看不下去，一回身，眼泪掉在了谷棒细嫩的小脖子上，再抬头，母亲已经回去了。
老易送小两口和孩子下去。小准和为喜又为坐前座坐后座的事争了一下。为喜将童车折起来放在了后座，小准问：“那我们坐哪儿？”为喜说：“你抱着孩子坐前边不行啊？”小准不耐烦地质问为喜倒底有没有常识，难道不知道婴儿不可以坐前座？为喜也很生气，今天搬家，本来说好两人都请假，结果小准只请了下午半天，几乎什么也没干不说，还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简直怀疑她是存心捣乱，不欢迎谷棒奶奶过来。
老易目送小准和为喜气哼哼地离开，回到家。发现老婆老夏站在窗口摆弄新买来的两小盆仙人球。老易为老夏养花的事已笑话了她三十来年，不过这两年老夏摆弄过的花儿倒是越来越精神了。前两天老易重新就花儿的事笑话老夏，是因为她听信人家说仙人球吸甲
[连载]有奶就是娘(11、20更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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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 edited by 园心 on 2005-11-20 20:00, edited 5 times in tot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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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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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热闹越好。我没心肝地煽动。 
不过，产妇自己为什么不能签字做手术？医院为什么给家属大于产妇的决定权？她当时没有昏迷呀。我记得那些文件都是我自己签的。
现在也开始有这个疑惑.因为昨天被郑重要求签字---如果抽血唐氏筛选有问题医院有权立刻给我做羊水穿刺---我同意.helenClaire wrote:不过，产妇自己为什么不能签字做手术？医院为什么给家属大于产妇的决定权？她当时没有昏迷呀。我记得那些文件都是我自己签的。
到了那个另一个关键时候怎么反而是家属签字了?同类权限呀.
想到那边育儿盛放早先写的一大篇“病房见闻”，园心肯定也读过，真事：一个产妇要求破腹产，家属不肯签字，她就在那里疼自然生，生不出来。结果家属吵起来，产妇要求陪家人（医院收费的），丈夫居然不肯付钱！老妈气的不行欲付钱进去陪女儿，女儿非要丈夫陪，老妈又不肯为这种女婿付钱。结果吵得厉害医生火冒三丈，把生了一半的血呼呼的产妇居然推回了病房！说你们吵出个结果再上去生！
现实活活比小说精彩百倍。
这些小人儿太可爱啦。 
俺当时剖是预先说好的，但也要家属签字，不过我又知道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比如胎儿宫内窘迫，胎心异常，也有产妇就在产床上按手印的，有的半S不活状态下按的手印都不知道按的是哪一出--产钳还是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