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入得谷来,祸福自求。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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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

Post by 笑嘻嘻 » 2007-02-25 7:59

16号,除夕前一天下午三点,我们到农民家里拎上订好的两只腌鹅,两条腌猪腿,两条十多斤重的活草鱼,还有一小篮早上刚摘下来的草莓,最后主妇又送给我一个直径一尺的家制年糕,匆匆忙忙上路了。
之前,我们简单商量过怎么走,我对坐火车和飞机回北京都觉得辛苦又不愉快。某人建议说,“你都没见过中国是什么样的,咱们开车吧。”的时候,我欣然附和。我们最近实在太忙,两个人都没为过年做任何准备,临到要走了,某人直追问我,“带什么回去?”我说从农民那里买腌肉,某人沉吟半晌说老年人高血压不会吃过咸的东西。我自有计较,我发现南方这一带传统上过年杀猪做咸肉腊肉,各地的腌肉的方法不同,咸肉的吃法也不一样。但这总是南方一带的传统,我在北方没见过。当然其实我对中国北方也没有什么真的了解,就不用自作代表状了。总之,市场现在这样发达,有什么是买不到的稀罕物呢?就带点儿有地方传统特色的就好了。本来订好的是青鱼(又叫黑鱼),因为我听到人家专门准备青鱼做年货。我父母都是南方人识货,我打电话去问,说是青鱼是好东西,是给病人吃的。结果到那天人说没买到,我们也没办法。草鱼就草鱼吧,反正我看上去鱼都长一样的。把东西都塞到后备箱里,我坐在车上心里盘算,这年货可真不便宜,我的心直滴血。这咸肉和咸鹅,农民家里准备了一两个月,早就看到他们在院子里晒,就是不好意思给人照照片。

我们把GPS定到泰安的酒店,就拐上高速公路出发了。苏嘉杭和京沪高速苏南段道宽车多,我的注意力大概都在车上,居然对这一段路毫无印象。路标指向前方就是江阴长江大桥的时候,我心情很是激动。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心情激动,其实我小时候在武汉长江大桥和南京长江大桥被父母抱着照过不少像。不过南方的地名都感觉特别有古意的书面语,江阴、唯亭、海盐、淮安、嘉兴,非常文雅,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是在书本上读到这些地名。那天下雨,高速上水雾弥漫,老远看到两个柱子一样的东西从公路两边斜往中间向上,然后就隐藏在雾中间看不到了。我们叫:“那是什么?”然后自问自答,“是不是吊桥的索?”果然是长江大桥到了。我挥手让某人把车往右换道,我伸着脖子往外看江面:的确是条大江,但比我期待的要窄很多。某人一边开车一边问我:这么快就过桥了?我颇有些失望地答是的。江苏省南北向非常长,以长江为界,分为苏南和苏北。苏南因为近邻上海,带动整个地区工业发展快,比江北富裕很多。我常听人说苏南苏北非常不一样,有些好奇。车过了江阴长江大桥,再开一段,四条道的高速路变成了两条道,路上的车子居然也少了很多。

我放眼望出去,四周围都是田,沿高速公路稀稀落落种了几棵瘦弱的小树。周围的田地被窄窄的田埂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不远处散落着一簇一簇的房子。都是江南房屋的传统式样白墙黑瓦,屋脊像一面小山墙一样从房顶上突出,两头翘起雕花。总的感觉就是南方水土养人,所以每片地上都人口稠密,见缝插针地丰产丰收,每寸土地都利用上了,连树都不种。南方冬天暖和,田里都是一片一片嫩绿的颜色,矮矮的,感觉很柔软。这里应该算是长江中下游平原,中国的三大平原之一,中国著名的鱼米之乡。苏南跟着上海发展工业,在最肥沃的土地上盖厂房。有时候一条国道边上全在搞土建挖得满目疮痍,看着让人很绝望地觉得整个地球表面都被挖开了。

我们走的时候南方下雨,天很快就黑了。江苏的南北向真够长了,从江阴长江大桥到江苏省界足足开了3、4个小时。两条道的高速上堵满了运货的18轮大卡车,有些不耐烦地小车不要命地从右侧的路肩上飞了过去。一个星期后回来的时候是接近午夜。苏北的窄路更显得得非常没有远见,一进江苏省界,路上挤满了车,谁都开不快,大家都着急,到了苏南都松一口气。

我们随车带的GPS 把江苏省内的沿高速公路的测速照相点都给标出来了。每公里三个测速点。一到就嘀一声响。不过同时我们只要稍微开得快一点,GPS 里面就有一个小人儿在那儿跳,大声宣告:“您已经超速,请减速慢行!您已经超速,请减速慢行!”等于随车带一警察。不过中国的警察也太没有尊严了。不,应该说,北京以外(或者还应该加上上海以外)的警察也太没有尊严了。大概因为超速是用测速点上网罚款的,在高速上,大家看见警车都风驰电掣地超了过去。哪里像在达拉斯,路上要是有辆警车,大家都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谁敢超警车啊。我们回程的路上,后面追上来辆打着警灯的警车,我们马上按照美国习惯,打右灯换右道给人把路腾出来。我们前面的车不紧不慢就在左道上开,对警车不理不睬。这警察也妙,就晃着警灯跟着他。一直开出好几里地去,最后警车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从右道超车。结果这个时候右道有开得很慢的货车,怎么也超不成。再最后堵着警察的那辆车终于过够了瘾,把左道给让出来了。某人就说:“这谁的车啊,这么牛。什么地方的省委书记?”京沪实在是太直了,警车慢慢越开越远,但始终在我们视线之内。一路上好几回,远远的,看见他又被一群车给堵着,一会儿我们就又追了上去。最后他不仅晃着警灯,连应急灯都打开了,大概是单是警灯已经不够威慑力了。

其实我都不用警察,我怀里揣着新考出来的还热乎的中国驾照,交规背得滚瓜烂熟。一路上对路过的车逮谁说谁:这得扣多少多少分!我当时发扬中国学生的背功,花了三个小时把整个题库给背了下来,进了考场十分钟做完100道题的卷子,意气风发地出了官僚刁钻的考场,恨不得收钱替别人做枪手。我毕业的时候曾经发誓再不考试,这次考试让我充分回忆起了很多年前在学校里考得那些无聊试,最讽刺的是其实可见我到现在都挺擅长考这种试的。收起废话,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连这种题都背得烂熟:当场收缴罚款应当向当事人出具(答案:省、自治区、直辖市)财政部门统一制发的罚款收据。这种题我理解。像那种不懂得维护自己权益的司机,就不能让他上路。万一让人乱收费了怎么办?

终于进入了山东省,江苏长得简直令人想哭。又因为下雨,天黑得早。一路上能看得只有路牌。苏北的高速公路路牌有很多是四个字的地名,刚一眼看上去像是日本名字,后来我琢磨大概是一个大地名套一个小地名,比如:江都真武、高邮八桥、宝应泾河。让我来罗列一下苏北的地名:江阴、丹阳、扬州、泰州、广陵、临泽、盐城、淮安、涟水、淮阴、南京、连云港、灌云、灌南、钱集、胡集、高沟、沭阳、宿迁、新沂、涂州、连云港、东海、枣庄、苍山、费县、罗庄、临沭、郯城、蒙阴、平邑、沂水、新泰、沂南。这个地名单子基本上是按照从南往北的次序。往南面的地名多数都带水字旁,到了北边接近山东省界就出现了枣庄、苍山这样很北方的地名,并且很多地名中带了“沂”字,和“蒙”字。我有没有讲过我到了南方的第一个很大的感觉是关于人名的。我发现从前只听说过起名字受了时代大事件的影响,而且我以为我们很多城市里的人脱离自然环境很远了。谁知道我的第一课是原来自然地理环境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我一到公司,就发现有两个同事的名字带“水”字:水中、水顺。我看到这个“水顺”,就想:哇,风调雨顺,一生顺利。我们北方人想问题不是这样的,我们起名字都是什么岩,什么松,什么峰,取其峻峭挺拔,坚诚可信。这是我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人的名字里直接带“水”字,还一见就俩。

终于进入山东地界之后,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完全看不清周围景物,隐约觉得在往高处开,并且两边有隆起的巨大山体。路上的车几乎是唰一下就少了,最后只有每隔许久就有一辆背后和侧面刷着巨大的桔黄色的警示条和一个大大的“爆”字的油罐车。我立刻背诵:“在实习期间驾驶载有爆炸物品、易燃易爆化学物品、剧毒或放射性等危险物品的机动车的,每一项一次应记(答案:2分)。”马上又联想到一道题:“在高速公路上车辆载物长、宽、高超过有关车辆装载规定,影响交通安全的,应当按照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指定的(答案:路线、时间、速度行驶,悬挂明显标志)。”是不是这种载有易燃易爆物品的车辆也是有规定时间路段的?你看现在半夜了没别的车了,而且他们自己也绝不扎堆,都分开老远在开。这样的话,驾驶油罐车可真是一项孤独的工作啊。

因为车少,也因为更新一点吧,山东的高速公路路面都比江苏的平,开上去噪音小好多。晚上开车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希望能尽快到泰安。回程的时候是白天,才看到这一带就是我们的老区沂蒙山区。老区,啧啧,这个名字起得,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听着很奇怪地有很多复杂亲切的记忆跟随。这片山,不算很高,但是山路蜿蜒曲折,路旁的山光秃秃的红褐色,全是石头嘎达,一寸土都难找。在这样全是石头的山上,零星地开出了很窄很小的耕田,种着稀疏的小树苗,偶尔也有些田里种着些作物。田里也到处都是大小的石头嘎达,完全不像仅仅一两个小时车程之外的江南田地里平坦地铺满软软的嫩绿的细苗。放眼望去只有两个字:贫瘠,并且完全看不到人烟,或是房屋。路上在江苏的高速公路上挤满了的大型运货车也很少见,最多的不过是油罐车。甚至沿路的高速公路服务区都稀少了,在山路上转了半个多小时才能看到一个。江苏省内高速服务区几乎沿路都是。我们说的老区是不是都是很穷的地方?是不是只有很穷的地方才会闹革命?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鱼米之乡曾经闹过革命的。有产阶级,包括从前书上批判的仰慕大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贪图安逸享乐的小资产阶级,和现在提倡的中产阶级永远是社会结构中最稳定的一群人吧。

上面说到周边很多地名里也带了“沂”字,或者“蒙”字。那么沂蒙山一定有它自己的地理特征而带给周边地带的影响,我没法猜测大家起名“沂南”,“临沂”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想法。也是贫瘠吗?是难以翻越吗?无论如何沂蒙山给生活的影响是十分重大的吧?

高速公路休息区比较有中国特色。因为京沪高速全程收费,并且收费站都在省界上,让需要加油休息的人都从收费出口出去,再进来怕是既麻烦又不合理。所以高速沿路的休息区都是没有离开高速的出口的。所有高速休息区都是一个格式的:小卖部,难吃的快餐盒饭店,巨大的公厕,加油站。小卖部里除了一些基本的水,饮料,方便面,方便香肠,还卖本省的特色食品,比如:江苏省内:高邮的红心咸鸭蛋,无锡排骨,南京的芝麻酥,绿豆酥,嘉兴的粽子。山东的小卖部明显比江苏的琳琅满目多了:德州扒鸡,驴肉,到本地产的小手工艺品,并且提供多种方便食品的加温服务。就算是江苏境内那么多而频的服务区,回来的晚上,我们在从山东刚进苏北的一个服务区加油,被告知小车每辆只允许加50元的油,不许加满。那就是说,这个服务区的油库已经很空了。汽油变成紧俏商品可真够恐怖的。在苏北加了50块钱油,开到苏南又下到一个服务区把油加满。这个时候我见到平生最壮观的恶心场面。高速上跑的一辆长途客运停在我们面前,从车上鱼贯跳下一大群衣着从我这个距离看上去还蛮时尚的很年轻的小伙子。大家一字排开站在我们车头灯照射的正前方的路边分开腿站好,双手放在前面。我气愤地对某人发出何不食肉糜的提问:“边上就是那么大的公厕,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过一种比较体面的生活?”

快到宿头泰安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雨夜里山区里蜿蜒的路分外的黑暗,雨刷咕咕地徒劳左右摇摆,车里的音乐开得音量很大,除此之外,只有偶尔孤独的油罐车出现在视野里,又很快被我们超过。从头顶上横穿的马路桥外都毫不浪费地挂着各色地方广告。我睡眼惺松地一条一条看,在这样人迹罕至的时段和地段,更增添孤独的感觉。忽然一行苍劲的大字跳入我的眼帘:天下第一蒜。我一个机灵坐了起来,车已经从桥下飞驰而过了。回程路上,我专门集中精神在该路段细读,期待桥的反向也挂了同样的广告。功夫不负有心人,“天下第一蒜”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最后还有几个小字写着**蒜。(时间太久,**到底是什么我不记得了。也许是火焰说的。)(我这样一写真像小时候看的近视眼的故事。三个近视眼的秀才都夸自己眼睛好,相约去看新挂的匾额……)

终于到了泰安。泰安的马路修得每条车道夸张地宽。路边路灯密集,跟苏州工业园似的。大家都说这种新建区浪费电,但是再浪费也拼不过美国。这是我上次出差的结论。晚上飞机降落的时候,熟悉不熟悉的城市都是一个巨大的密集的光网。如果开车去赌城,在黑暗的沙漠里赌城会像一片光海一样在一个小坡之后突然跳入你的视野。中国哪个城市也没有那么密集的路灯。在路上我们路过了一个有几百或者几千盏灯,并且有一个用灯装饰出一个宝塔的小城市。

第二天早上10点从泰安起床,我心情舒畅。对比头一天下午三点出发,今儿怎么也能在白天进京了。年夜饭大大地有保障。列位看官,我当时还没看到沂蒙山。从昨天下午江北的一片嫩绿,直接到今天白天从旅馆一出门满目的苍黄色。大亮的天光下,高速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当然了大年夜了都。我坐在车上,伸头张望:泰山在哪儿呢?泰山在哪儿呢?泰安往北,高速路从地面架起,比周围地面高,从高速路上可以四下瞭望。沿路有几个枯草色的小土坡,山看不到。路从两个山包中间穿过,右手边的山包顶上,立着一个大招贴牌,上面一幅日出的图画,图画上书两个大字:泰山。我手指招贴牌转头问某人:“不是说这就是泰山吧?”再往前开,右手边远远的,在能见度很低的雾蒙蒙的天色中,能看到有一座大山,看上去灰扑扑的,也没什么特殊的。我俩猜测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泰山了。那么当初人们是怎么就发现此地有一座大山的呢?更重要的是为啥泰山就这么出名呢?我们就这个问题进行了简略的讨论,得出了两个自己都知道极不靠谱的结论。某人说:一个大平原上就这么一座山。我说:离北京近?

我们很快把泰山抛到了车后、脑后。车继续往北,进入了中国三大平原中的又一个,华北平原。大平原上的景色过很久都毫无变化,某人敦促我赶快在车上休息一下,但是我忍不住不停地张望。极目所望,四个方向全是地平线。也只有在这样的平原上,才明白为什么要叫“地平线”。公路两边的田地枯黄色平铺开来,整齐的田埂一直伸向远方。没有像长江中下游平原一样被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房屋非常少,一段路只能零星地看到几户。据说东北大平原人更少,每块田地更大,在田里忙一天,才走完一条田埂。在这样的平原上,很远才能看到稀稀落落的土房,人显得这样渺小,这样寂寞。这片大平原像一幅90年代风格的油画,所有的人和景物都像凝固在某一时刻,及其安静,没有声音。沿公路两旁种着树干笔直枝条稀疏向上的树。没有树叶的枯枝中,偶然的鸟窝非常明显。不断有喜鹊在枯枝之间,房屋顶上,公路上的低空翻飞掠过。在这样的季节,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光秃秃的原野,什么都没有,喜鹊体型大,飞行的路线弧度也大,黑白分明的羽毛,白的雪白,黑的泛蓝光,你能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认为喜鹊代表着喜事的来临。所有优美的能够打破这片冬天苍黄色的寂寞的都能唤起人们模糊的期盼和希望,无论你心里期待的是什么。我可真是北方人。虽然我父母都是南方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华北平原,这样空旷的景色,我却说不出的喜欢,甚至有种奇怪的怀旧在心里。

在乡间的黄土路上,偶尔有穿深蓝棉袄的人走路;田地间零星出现的房屋前,有几个深蓝棉袄的人在放鞭炮。清脆的鞭炮声,从田地那边轻松地传过来,小鞭炮在地上炸起一点点亮光和尘土。人很远,人影很小,仍然能够看出,厚棉袄手肘、膝盖处因老穿而出现的弯曲,人都有点驼。就像那种农民画,人都是宽的,矮的,弯曲的,快活的。回程的时候有不少地方开始烧田。平原上没有障碍物能看得很远,也因此完全没有距离感,只能看到小小的红色发亮的小火光,大概是很远吧。

高速路边上开始站有农民。第一个出现的时候,我大声指点给某人看,“他要穿过高速公路。”我在苏州至恨人不遵守交通规则,这时候我挺同情他们的,这一段的高速感觉是在用土堆出的高堤上建的。有时候一个村落就那么几户人家,高速路笔直地从中间穿过。就算是房屋离路很远的,他们怎么去到高速对面的田里去呢?走很远绕过去?修路的时候为什么不为当地人想想呢?再后来,有人抱着小孩站在高速护栏外面,手上小孩的脚站在护栏上。我想他们中的有些也许只是带着孩子上来看看过往的车。现在毕竟是农闲的时候。

中国的南北地理和人文的差异如此之大,让人难免联想到这中间有些因果关系。南方山清水秀,人心活络,小富即安。“苍茫大地”这种词只能用来形容北方,在中国绝大多数城市都在争相向世界说明自己的变化之大,这片黄土平原上好像看不到时间的变动。

对比头一天的阴雨蒙蒙,天色越开越晴朗,也完全没有越往北越冷的迹象。某人不停地查看仪表盘上的车外温度,担忧昨天的冷活鱼变成今天的热死鱼。仪表盘上显示,从早上十点的泰安直到下午三点的北京,车外温度始终是摄氏九度。

路上仍然只有我们念天地之悠悠地一辆车。高速到黄河大桥附近骤然变宽。我瞧着双向八车道的黄河大桥上完全没有车流,桥边上停了另一辆车,两个人站在车外观 景,就使劲儿推某人,“停车,停车。”某人傻了吧叽一点变通的精神都没有,反问:“停车?在哪儿停?”我实诚地回答,“靠边儿停呗,反正没车。”我们在桥 栏边的路肩停了下来,我们俩跳出车子,从栏杆上往下看。黄河大桥架得很高,离河床很远。河床横跨非常宽大,但是土黄色弯曲的河流非常瘦弱。我们俩都有点失望,从小在书中读到了太多的讴歌,期待如果不是波澜壮阔,那至少也应该网状的泽流浅滩铺满整个巨大的河床,就像那些在阿拉斯加的冰川河流一样。可是我所见的全部感觉加起来只能说:这条河也太小了!

一路上经过很多你平时根本想不到自己会知道名字的地方。比如,杂技之乡吴桥,鸭梨产地泊头。这就是所谓文化,可以彻底鉴别一个中国通间谍和一个本土人之间的区别。过了沂蒙山,在一片光秃秃的平原上,或远或近地有几个光秃秃的红褐色的山包。高速公路的出口指向孟良崮。这个名字多么熟悉。这个熟悉只存在于一句话中:孟良崮大捷。除此之外,我们对于这个地方一无所知。我问某人这是谁跟谁打?某人答:国民党和共产党。下一个问题不需要问:谁胜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如果我们打败了,我们这一代人不会每个人都从历史书上学到这个地名。我在美国的时候有好多台湾同事,大家聊天你们我们的能对出很多完全相反的东西,但是都是中国人,文化相通,总的思路基本一致,只不过站的角度不同。比如国民党没有“撤退”这个词,他们说国军“转进”—转个方向前进。(有个按摩师傅跟我讲,他有个台湾顾客,他问人家什么去的台湾,对方答:49年上海沦陷的时候。他刚听,和我刚从他那听的第一时间,都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说上海沦陷,当然我们说的是沦陷给日本。)有个同事父亲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他父亲殷切期望他能上清华大学,当然他的确人非常聪明,技术上非常强悍。当年他父亲作为最后留守大陆的将领没有按照命令死守,减少无意义的伤亡,带着队伍最后撤离大陆到台湾。蒋介石大怒,用拐杖狠打了他一顿。蒋介石有个特征,如果他打了你,那说明他不会再跟你计较。他父亲被革除军衔,在蒋介石在生的时代都没有再被录用,一直靠几个老部下接济。直到蒋介石去世后,他被恢复荣民身份才有退休金可拿。像绝大多数父母,他父亲对自己过去的事情提得不多,去世的时候在台湾的葬礼上,出现了非常多的穿黑衣的陌生人。这个时候子女们才知道,他父亲在退出大陆的时候沿途捡了无数被丢弃的孤儿去台湾,他们的父亲做了这样大一件善事。这些孤儿在国民党的孤儿院长大,长大后到大陆从事一些工作。(呃,我想你们知道我什么意思。)89年他带他父亲50年后第一次再回大陆,站在井冈山上,他父亲顿足道:“当初如果树砍成这样,老毛哪里跑得掉!”他父亲当年是名震一时的还乡团团长,专门“剿匪”。据说他们家乡的老房子到现在都空着,没有人敢占。他们还没来得急回老宅,在上海的舅舅打来电话说你们现在马上走。这样他们没能到山下去看老家,就急匆匆回了美国。之后他父亲去世,再没机会回曾经老地方看过。再之后他遵遗嘱每年到大陆一次带回一杯土,撒在他父亲的坟上。我的喜欢研究军事战争的大陆同事,百度上检索他父亲的名字,出来一串连接,都写着“大恶霸***”怎样伤我军民。大陆同事叫他来看,说你得反着读,这说明你爸打仗很厉害。他兴高采烈地打印了去分发给兄弟姐妹。

河北沧州。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因高衙内谋其妻而被刺配沧州,看守草料场。后高衙内又派陆谦、富安持书信到沧州贿赂勾结管营意再杀林冲。林冲怒杀陆谦、富安和差拨,火烧草料场,雪夜奔上梁山。那是冬天,林冲是怎么步行(或是骑马?中间他有盗马吗?)穿过我们那片看不到边的华北平原的?他一共走了多少天?在那种看不到边际见不到人烟的大平原上,他是如何解决食宿问题的?平原上连棵树都没有。他得会看日月天象来定方向吧?

小洋人妙恋的广告铺天盖地,想不关心都不行。广告形象定位得这么年轻时髦的产品,在安徽卫视独家赞助一字千金节目,厂址原来在河北。就在高速公路边上,巨大的牌子挂着,一个看上去非常荒凉的地方。他们这个市场、广告定位做得好啊。

放假的时间飞逝而过,我们驾车原路返回,再次在泰安落脚。两次进泰安都是在晚上。全国好多地方都在搞类似工业园区的建设吧?泰安的基础建设显然超前于他的地方城市需求。宽阔的大马路上路灯极其密集。马路上每条车道几乎有两倍的车宽。路上没什么车,直到我们住宿的那条街上才繁华了起来。头一次我们住的地方,小年夜半夜进去,沿着路灯众多的大马路开到门口,大堂富丽堂皇,从电梯间、走廊、到客房都宽大舒适,大概是美国三星级的水准。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周围一片光秃秃的黄土,什么都没有,这个酒店孤零零地站在没有车的路边。回程的时候是长假结束的时候,订房很困难。我们扔下东西,就上街找东西吃。开一会儿就发现整整一条长街上除了旅馆、饭馆各奇怪部门招待所什么都没有。从夜景来看颇有些旅馆高大气派。作为我对泰安的浅薄见识中最繁华而又毫无历史渊源的一条街,我得出了旅游业是泰安经济的一大支柱这个过于快速的结论。不管泰安的经济是走什么路子发展的,显然泰安的经济情况非常不错:可以看到基础建设投入很大。除了路宽,路灯密集,大家还都挺守交通规则的之外,泰安的交通红绿灯是LED点阵做的。大概是全国的土建没有一个很明细的规定,(中国对土建不如美国重视吧?)小城市特别喜欢在交通红绿灯上作手脚。苏州工业园区用特别大的数字显示还有几秒换灯,边上箭头作得特别小。经常你看见老远一个大绿字儿就飞奔过去,走近了才发现边上只有一个小绿箭头指向左转,直行的箭头没亮。并且有些路口的绿箭头表示只能左转,有些却表示还是得让着直行的。非常复杂。泰安的红绿灯规则还是简单明了的,是在黑色平面板上,用LED点阵做出正方形的灯。颜色淡雅高贵。看着特有钱。我想了一下用LED做红绿灯的好处。大概在太阳斜射的时候不会看不清到底是红灯还是绿灯在亮。各大繁华饭馆前的停车场上,北京的车特别多。我进而又得出了北京人真爱出来玩这第二个过于快速的结论。大饭店都晚上九点歇业,我又不愿意打老远儿跑到泰安吃川菜粤菜这种全国各地都在流行的菜系。粤鲁川淮扬,作为中国的四大菜系之一的鲁菜,很奇怪在中国南北并没有流行。我一定要在鲁吃鲁菜。

但是很奇怪大点儿的饭店都是门口停满外地牌照车的非鲁菜系,然后就是数量众多点缀在大饭店之间的门脸儿很小卫生条件看着不那么体面的饺子铺。转了两圈儿,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类型的饭店。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除了饺子铺之外的饭馆基本要关门了。我们俩拍板:就饺子铺了。我们拐到一家在饺子铺里门脸儿算大的,从窗口看里面看着还体面,里面坐得都像是本地人的就进去了。

进门大堂很宽敞,摆了十几二十张朱红色的方木桌配红木高背儿椅,都擦得干干净净。每张红木桌的桌角上摆了一只小碗,一满碗是剥得光溜溜的蒜瓣。客人不多,靠里边做了几桌人。靠门口一张空桌子上,几个空闲的小伙子服务员围着桌子坐着剥蒜,剥下的蒜皮摊了一满桌子。看见我们站在进门处,马上站起来迎了上来。我们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我们两个人一边往里走,已经在坐的都抬起头来看我们。(我额头上写着外地人吗?)如果说北京上海深圳的大小饭店日趋一致,这个泰安的饺子铺充满了地方特色。靠厨房门口的柱子上挂着个铜牌上书卫生标准C级单位。我们瞧着四下里都还干净,某人就悄悄问我这儿是不是卫生C级是最高级。我说不可能吧。某人说那为什么要挂呢?我说那C级总比没牌儿强吧。面向窗的最大的一面墙上,挂了一张一面墙大的梅花图,两边挂着一幅对子:右边题 “梅生高岭,莲出绿波”;左边对“龍興雨顺,日麗天和”。龙字用繁体。字大而苍劲,比红梅图出彩很多。我第一次见这种四字体裁的对子,言简意赅,朴拙典雅,感觉好像回到了诗经的年代。

一个穿着很家常,也不是那么干净的小伙子服务员递上菜单让我们点菜。我正沉浸在为什么看来泰安的本地饭馆都叫饺子铺的苦苦的思索中,菜单上来就直觉地在上面找饺子,某人已经开始点啤酒。他跟小伙子服务员鸡同鸭讲,谁也听不懂谁。某人就指着门口玻璃门冰柜里问那个绿瓶的是什么,小伙子答:% &*啤酒。我们俩按声音揣摩着又问了半天,最后小伙子受不了了干脆跑门口把瓶子拿来给我们看:趵突泉啤酒。那就来一瓶。(谁跟我说的北方方言都跟普通话发音差不多?好像就是某人。)这时候我已经翻到菜单最后足足有好几页列着几十种馅儿的饺子。我一看大喜,挂牌的饺子铺饺子一定做得好吃啊。就点了几样没见过的。服务员说对不起这几样没有了。他回去再拿张脏兮兮的小纸条写了六种平淡无奇的馅儿的饺子回来。我心说那你费那么大劲儿印那么多字的菜单干嘛。就要了两种。某人再点了个凉菜:卤牛肉。我完全没有被语言障碍吓倒,又问该饺子铺有什么推荐没有。经过又一番的鸡同鸭讲,小伙子终于成功地把信息传达给我们:泰安的豆腐出名。他又指点说几样豆腐里葱烧豆腐好吃。我就都听他的了。我现在再回想我们周围的本地人吃的多是点菜。也就是说人家泰安人到泰安饺子铺吃的不是饺子。

过了不多会儿,菜和饺子都上来了。我们后面来了四个小伙子客人坐下,张口要了一箱啤酒。因为坐得近,某人什么话都没说,心醉地支着耳朵听他们讲本地话,非要想象自己能听懂。我坐在嘈嘈切切的江南人、刺啦刺啦的法国人、叽里呱啦的美国人、懵懵咚咚的越南人中间吃饭一个字儿听不懂的多了,擅长耳朵一关自己吃自己的。卤牛肉毫无花哨,就是实实在在的卤牛肉。结实的肉切成薄片。摆在一堆切得很细的葱丝之间。味道新鲜,咬口筋道,风味也很不一样。属于完全某人口味的菜。他非常满意。我觉得非常像水浒中描写的菜:小二,来一碗酒,切两斤牛肉。酒烈肉实在,什么花头都没有。(我是说相比之下,普通城市里的普通餐馆都做菜有些现代花样。)豆腐仍然是个新鲜,卤水的味道还能吃出来,肥嫩地掩藏在一片葱丝之间。饺子跟我平常吃的完全不同。馅里面的肉是切丁儿的。一个饺子里面大概有三个肉丁儿,剩下的都是菜的地儿。显得肉真少啊。也因为是放肉丁儿,饺子馅儿不像我们通常吃的是抱在一起的,都是散开的。

我一直听说饺子原本是鲁菜。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山东的饺子跟我在其他地方吃到的非常不同。我又听说烤鸭原本也是鲁菜,那么再加上煎饼卷大葱,这样总结起来,如果上述说法都正确,那么至少鲁菜有一支的思路是把菜加葱用面饼卷起来吃的。总的来讲,这顿饭说不上很好吃,但是特点之鲜明我吃过的其他地方菜难以匹敌。某人觉得牛肉很好吃,但是无论我如何规避,吃进去的葱丝还是比平常多很多,胃里烧的慌。价格意料之中的便宜。结好帐出门,某人特地看看我们后面坐在我们后面呱嚓呱嚓的四个小伙子,菜还没上齐,酒已经下了半箱了。

回到旅游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观赏泰安电视台的节目。现在什么地方都有自己的电视台。我喜欢看地方台里七嘴八舌的地方节目。显然泰安电视台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成套节目。广告时间特别长,都是泰安的各大商家,挑员工里个大漂亮的穿成套服装摆门口几排,齐声问候“**商场/酒店祝泰安全体人民身体健康新春愉快!”同时举手摆V。把泰安的各个商家都过了遍名字后,终于开始了个非广告类的节目。名字没注意,看了半天我发现这个片子基本就一个男孩主角。剧情我也没发现,对白基本没有。大概就是一个漂亮男孩很富有大概继承了什么大企业。镜头就像从前那些很无聊的沙滩美女MTV,追着这个男孩穿脱衣服,沐浴,在豪华饭店吃豪华早饭,在会议室坐在一圈老头子中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别人在说什么,下班在自己的SUV里不知道为什么换衣服,换好了去酒吧。当然这个男孩相貌身材还不错,要不然我早就看不下去了,镜头爱恋的在该男孩身上打转。在我看出什么端的之前,某人从洗手间出来喝止住了我的低级趣味。很罕见没有实质性内容到这个程度的电视节目。

临回来前一天,我公公跟某人说你们可以开车到南天门,然后坐缆车上玉皇顶,上面逛半个小时就下来,既不耽误时间赶路也算是上过泰山了。我们俩都不算特别有准主意的,磨叽半天,那要不就去一趟吧。第二天早起是个阴天,我们俩又犹豫来犹豫去半天。等我们犹豫完了,天开始下小雨儿。房都退了,我赶紧在车里加上条毛裤。(跟昨晚上电视里那小伙不是一个路数的哈。)我们俩也不认路,在GPS上大概找了个点,就慢慢往泰山脚下开。这个方向上的路渐渐窄小而弯曲,很明显是从前就有的旧路,而且慢慢向上,边上开始出现卖旅游纪念品的商店。最后面前的路被砌得挺规矩漂亮的一排矮石柱给挡住了。路口站一人打手势让我们右拐。右边小路上不远就是个大停车场。停车场泥土地面,在一早的细雨中间已经有点泥泞。车还没停稳,看停车场的一个大妈已经迎了上来,我们迟疑地下车,浑身上下透着股外地游客的人生地不熟。先问泰山是这儿停车?非常不能相信,南天门听这名字不可能这么矮吧?大妈见多识广,我们这样的见多了,肯定地告诉我们就这儿停车。某人就在边上小卖部买了两件不可能再薄的简易塑料布雨衣,就是美国游乐场里水上运动门口卖的那种。看我们俩还在那儿迟疑,小卖部的精瘦大爷送给我们俩一张简易地图,说从这里往上爬到南天门,就有缆车。上去看完天街,下来南天门有小巴,20块钱就能下到这儿,然后你再做什么什么路的小巴多少钱就能回到这里了。某人问那我可以从那条路开到南天门了?大爷说:“那条路你什么都没看到啊,那不白玩了。”我们俩还是挺迟疑的,都10点多了,开回苏州还有7、8个小时呢。就问从这里爬到南天门要多少时间?两人都痛快地答:两个小时。显然是爬过多少次了。我们俩还那儿磨叽,大妈指着精瘦大爷说:你们俩那么年轻,他每天都爬一次呢,你们肯定能行。我自从回国后就基本没锻炼过,可是觉得九个月以前自己还健将呢,现在应该还是比老大爷手脚快点吧。我们俩就“肯定能行”了。一路往外走我一边小声跟某人推敲也许我们应该贩这儿的便宜简易雨衣到美国游乐场卖?大爷和大妈最后还是比较惊诧:你们俩连相机都不带?要不买个简易的上去留个影儿?请柱香?

我们连瓶水都没带,不就两三小时上去就下来了嘛。往前走不远,马路变成了石头台阶,果然是开不了车的。沿路无数的店铺邀我们请柱香,“上面贵”。很快,左边路边出现一片修整一新的黄色院墙,开一窄门,门内香烟缭绕,唱经声钟鼓齐鸣。我抬腿想迈进去瞧瞧,生怕落下什么没看到;某人嫌我啰嗦,才山脚下就东张西望,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我们就接着往上走,台阶不陡,还经常有一截平路,我们这样像马儿一样吧嗒两个小时岂不是一点锻炼目的都达不到?某人很高兴,提示我说有篇课文叫《雨中登泰山》。我的确记得这篇课文的名字,但是内容一个字也没有了。慢慢地越往上走,边上的院墙不见了,石阶开阔起来,左手边是针叶林,间或有些人在石头上题字或者刻了碑,右手边一个深涧。沿路一溜小商小贩,有卖“山东名吃”煎饼卷大葱,水果,煮鸡蛋,甚至热水方便面,“山上就贵啦”。基本是小时候春游时候的食品档次,但是花样贫乏,价格老贵,难得的是到处都弄得干干净净,没有废物。我没吃早饭就买了个不放大葱的煎饼卷大葱,使劲抓着某人问:“你有多少钱?够坐完缆车再坐小车回来的吧?”

越往上走,虽然是爬台阶也渐渐活动开了筋骨,觉得也没有那么冷了,空气冷冽清新,就像在山里了。塑料雨衣的罩在头上在耳边沙沙作响影响听觉。毛毛雨不大,索性把雨帽摘掉在人少的路段能听到鸟在山里鸣。从树丛中间望出去,深涧对面山坡上的树丛在雨中朦朦胧胧。涧底的巨大圆形砾石中间,一条小水流弯弯地流过。果然雨中登泰山有些道理。路上人真多,天南地北什么远地方的口音都有,半天才明白过来大概新年登山拜佛是个习俗呢。奇怪的是倒是没听见北京人,兴许山下那么多车都是过境的。

走了有二十分钟多的样子,前面出现一个门楼,卖门票。60大元一个人,感觉比苏州西山的林屋洞合算很多。我在地图上仔细查找,绝望地发现我们还处在地图上的山脚下。要么就是这个地图的比例尺超级不准确,要么我们两个小时绝对上不到南天门。现在再退回去也来不及了。我们俩还是趾高气昂负着手进了山门。我们决定加快步伐尽早下山。

沿途不断有各种院落供人上香,院子里精心种了各种盆景一样的小树,如果没有人倒是蛮清幽的。当然人大过年的爬山不能白爬啊,背着半人高的香进香的人非常多,边上还有专人给指导应该怎样站,站哪里,手怎么摆,怎么拜,拜几次。非常专业。有些有讲究的树上拴满了吉祥如意,金榜题名的红布条。我本着别错过什么好风景的原则,飞快地在院子里走一圈就接着快爬。我爬得呼哧带喘的时候,开始疑惑路边卖东西的是每天早上爬上来,晚上爬下去呢,还是住在什么游人看不见的地方。观察半天大概绝大多数是每天爬的,少量就住在沿途,路边有养的鸡乖乖地在走,还开了块巴掌大的地,都在游人眼皮底下。这么多游人一路上这么干净,我大胆猜测大概沿途卫生包干也分给他们了。这时候,路边出现了一些体面些的饭馆。有个茶馆临着左手边的山谷搭出凉棚,凉棚下面的桌椅全部是大型的根雕,注明非卖品。我好奇又要了煎饼卷大葱。请他不放大葱,他还有加那种红塑料包装的肉肠的选项。我爬山爬饿了,也就不伦不类的加上了。总共加起来比山脚路边的还便宜。口味就是没加油条或者油饼的煎饼果子。显然一个是另一个的变种。

越往上爬台阶越陡,我越爬越绝望,偶尔有程咬金手植树这样的景致支持我爬下去,哦,不对是爬上去。透过树叶间隙,能够看到满山坡的毛毛雨漫漫地下,大概是因为远看上去就像是雪花飘,慢镜头一样。到了回马处我已经腿都抬不起来了。想起来还有一篇课文叫做《挑山工》,里面有一条非常实用的守则:上山爬台阶的时候走“之”字比较省力。我看在夫妻情份上在呼哧带喘的间隙,把这一条用三个字传达给了某人。我们俩就开始走“之”字。回马处顾名思义从此往上台阶陡得马已经上不去了。台阶既陡,每一阶堪堪有一个脚掌长。我老都恨不得手脚并用了。正这时候,对面来一老太太,不对,根本就是头顶上下来一老太太。在一对儿女的搀扶下侧着身小心翼翼往下走。瞧着人家早起的都下来了,我们也不能就此回头。而且现在下山得走下去,到南天门不就有小巴了嘛。好像大家出来玩都喜欢早起,我们俩去哪儿都在往里走的时候迎面好多人往外走。登泰山也不例外。当然上香总应该是早上吧,下午去连我这样的宗教盲都觉得不妥。我再研究手上的两根线地图,回马处正好在从山脚到南天门的正中间。我们俩已经爬了快两个小时了。这个时候我明白了,人泰安人没事儿上山溜达一圈那是健身散步,或者做生意上下班。人两个小时那跟我们这种游客不是一个概念。当然很多女游人还穿的跟儿鞋,比较牛。

我们继续呼哧带喘地往上爬,间或讨论一下当年皇帝们都怎么爬上去祭天的。某人的意见是沿路站满了太监倒着手地一路把轿子传上去。走到一片开阔地带稍事休息时我陡然间发觉,天在下雪。根本就不是山谷中的毛毛雨看上去像雪,根本就是山上在下雪,山脚在下雨。从山上往下走的人头发前脸儿都是雪。越往上走雪越大,路边游人不走的地方开始出现积雪,还好台阶上只有些水渍。走到后来变成了鹅毛大雪迎面扑来,眼睛都睁不开。

终于爬到了南天门,积雪化水到处哗啦啦地流,周围非常开阔,也为此非常冷。南天门不像一路上来都热闹温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荒的感觉。我们佝偻着买了上行缆车票,被告知下行的票必须到上面才能买,我又神经兮兮地使劲儿问下行车票多少钱。不着急上缆车,我们先找下山的车站。工作人员往下一指:车站在下面,但是今天天气不好,还没有车山来呢,大概停开了。 :roll: 我们顺着陡坡往下看,下面一个巨大的停车场空空荡荡,有8、9个人在入口处等。看着比较令人绝望。我们决定把这个问题留待后来解决,先坐缆车上去下来一趟再说。坐缆车的人很少,奇怪,刚刚路上人不是挺多的嘛?我们单独占据一辆车,慢悠悠地被巨大的钢索给低溜出去了。铁板凳挺凉,但我们终于能够坐下了不是。下面是深深的山谷,缆车是从一座山峰往另一座更高的山峰缓缓地拉。越往中间走,离地面越远,参照系越远,缆车好像完全不动了一样。前后车厢都离得很远。我们被吊在半空中,感觉不到运动,群山寂静,只听见头顶索道吱吱嘎嘎巨响,充满恐惧。我们谨慎地坐着,抬眼看看缆车是德国造的。这个时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从南天门到泰山脚的车道盘山而绕,像一条长长的纽带,上面一辆车也没有,有两群人在盘山路上往山下走。我跟某人说估计车是肯定没有了。某人说如果在这里建一辆过山车,是不是所有坐的人都会得心脏病?我回答我现在心脏病就已经要犯了。终于过了最低谷,能够由视觉感觉到缆车在移动。后来我们坐下山缆车,我就明白这缆车非得慢不行,否则太像过山车了。就因为慢,下山才不恐怖。

出了缆车,好像到了另一世界。一片白雪,完全没有人,跟热闹的上山路成非常强烈的对比。凛冽的大风像刀子一样刮人脸,我的小棉袄一吹就透了。积雪被风吹成山丘状,至少有半米高。好像一趟缆车把一个世俗的热闹的山下世界和苦行的神圣的山上世界严格分开。正犹豫着呢,迎面一个趔趄进来一个女游客冻得什么似的,坐缆车下去了。某人穿得比我还少,我们望着狭窄弯曲通往天街的台阶路,我问咱还去吗?某人把绒面衣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说走吧。我们俩迎着风缩头缩脑往上走。短短一条路因为气候实在恶劣,感觉非常漫长,到处都有穿军大衣棉帽的工作人员在铲雪,奋力地用铲锹企图在路上辟出一窄条供人走的路。

天街是一条开在山顶的挺宽敞平坦的街道,两边全是商店饭馆客房。在一处向东的绝壁之巅,有观日出的最佳地点,边上有个住宿的地方看着非常不错,远离天街的热闹,想来价钱也一定非常不错。泰山之巅有很多文人墨客造的很清幽的小亭子,可以观云海静思,个个有名有姓,文雅独到。中国的名山文化沉淀比风景更胜。我们俩满心赶路,完全没有心情去体会,略略站在峭壁上望下看,山脚下是一片平坦荒芜的齐鲁大地,北方的冬天,没有云海,没有日出,即便是满山针叶林的山峰也是没有什么秀丽可言。风把山上的雪拼命往下吹。泰安就是在山脚下的一片灰色的小房子。从南天门到这里的台阶路明显比从山下到南天门的路陡峭许多,几乎直上直下。但是路上真的有很少的人在爬。泰山是中国大地上最东边的一座平原上突兀崛起的山峰。我回家这一路上在高速上狂奔,渐渐开始非常奇怪从前的人是怎么在交通不发达的情况下把这些地理情况都作了统筹比较,评出五岳的。想我老人家年纪不轻,工作十分辛苦,五岳之中只在这一次匆匆忙忙借助缆车用半天登了一下泰山。最后我得出了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生活质量比我高的结论。因在回家后在北京后海接受了文化普及教育,这时候能够触类旁通地明白,东岳被尊为五岳之尊,完全是因为他在最东边。太阳东升西沉,中国人对东方有很深厚的崇拜。比如四合院的主人正房朝南,东西厢房中东厢房为尊,给长子居住,所以有少东家之称。以此衍生出的称呼还有东床快婿,东宫太子等等。所以东岳虽然景色不如其他四岳,但是因其站在最东边,成为历代皇帝祭天所在。

我们继续往上爬,虽然工作人员在不停地铲,台阶上的积雪仍然被风吹成结实的斜坡状,几乎把台阶完全变成了雪坡,每一步都必须非常小心,按照前人的脚步往前走可能更滑。还好我回国之后因为没有时间心情逛商店把一双笨重的登山鞋当做冬天的棉鞋穿,但也非常滑。风非常冰冷,山下买的超薄简易塑料雨衣在此证明质量奇佳,非常结实,罩在身上纵然还是冷,但是很挡风。一不留神,风把雨衣的兜帽吹掉,几秒之内,耳朵就被吹冻僵了。我们俩抓紧兜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以非常迟缓的速度爬到了青帝庙。这里铲雪的好多都是在驻的宗教人士。把成堆的雪铲到黄布上,两个人抬着把雪直接倒到悬崖之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雪。这里稍稍有些人,但是沿台阶往下走,下面陡坡上有个一间屋子大的焚烧炉。香客祭品山一样堆积在炉前的平地上,两个我不认得身份的人用铁锹忙碌地把祭品往香炉里面铲。四面都是生满树丛的陡峭的山坡,两只铁灰色的大鸟在旁边山坡上争食打架,除此之外一片寂静。我完全不信佛,在此氛围下忽然想也许应该替我哥上柱香,某人说到玉皇顶再说。再往上走,有一片像是被巨斧劈开的几十米高的石壁,上面无数漂亮古雅的题字。边上竖小牌解释,其中某一片应该是属于唐朝,为玉皇顶为皇帝祭天的一个证据。石壁避风,我们俩高高兴兴站底下看半天。

在玉皇顶有一座天然石雕出来的石台,后人理解为祭天的所在。我直奔边上卖香的地方,最小最便宜的一柱香从几十米下面青帝庙里的60元一跃成为180。 :shock: 早说啊,我就从青帝庙买了背上来了。这种天气我也没有本事再下去上来了,只好就范。某人一边掏钱,我一边眼睛四处溜,边上摊开着一本功德录,眉头上小字书写:捐超过***(记不得是200还是300)可在功德布上留言。卖香的看我好奇在看,就给我只笔,跟我说你写一下吧?我很奇怪地看着他我买只香,又不捐钱写什么写。他又说:没事儿,写吧。我看周围人这么少,没准他也闲得慌,觉得有意思,就写了两句。赫然发现最后印着“捐:”。我说我没钱捐。他说那不能空着啊,有多少捐多少吧。我觉得我中了圈套很不高兴,某人息事宁人,掏了90。他还很不高兴,对某人说:别踩门槛。(这个我倒知道。)

我充满了被欺骗的感情,从玉皇顶一路往下。雪坡下山比上山更难走。一路的庙宇为了表达天宫的高峨门前的看上去直竖上去的台阶又窄又陡,我们都侧着身跟前人留点距离排一条线在工作人员铲出的一脚宽的窄路上一步一挪地往下,我几度恨不得坐着往下。终于蹭到坐缆车的地方,从缆车上观察盘山公路,仍然一辆车也没有,那两撮人还在公路上往下溜达。出了缆车,我们俩合计下山台阶固然难走,但也应该比走盘山公路快。我们俩一路狂奔,4、5个小时的上山路,我们40分钟冲了下来。南天门下面,路上一个广东口音,穿戴挺好的女游客完全爬不动了,问我上山还有多久,某人想了想:半个小时吧,你能到南天门。她听了极度泄气,我完全理解她的感受,鼓励道:然后你就能坐缆车了。她反问你坐了吗?我说我坐啦。冲到几近山脚下的时候,有个单身的男游客走累了,问路边卖东西的小男孩还要走多久上山,男孩儿很痛快地答:“两个小时!”游客听了很受鼓舞,继续往上。我在边上心说:您慢慢爬吧,都下午三点多了。才到这儿您就累了。今儿您要是上去就别打算下来了。

下了山,我们跳上车在高速上又是一路狂奔,终于于午夜之后回到苏州。

无关题外话:进家门前还赶在饭馆关门前买了份外卖的重庆烧鸡公回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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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 edited by 笑嘻嘻 on 2007-09-01 6:53, edited 40 times in total.
云浆未饮结成冰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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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7-02-25 8:51

草鱼会死的!
有事找我请发站内消息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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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Jun » 2007-02-25 9:03

Unless she kept them in a container with water?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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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7-02-25 9:33

I kept them in a container WITHOUT water. :mrgreen:
云浆未饮结成冰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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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7-02-25 11:04

那也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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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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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森林的火焰 » 2007-02-25 11:57

据说给它们的腮上贴沾了水的草纸,再不时喷点水,鱼可以活很久。
活鱼能带上飞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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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x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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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lvxiu » 2007-02-25 14:52

活鱼能带上飞机,我见过有活螃蟹带上飞机的。所以没道理活鱼带不上飞机。 :mrgreen:
一看到笑嘻嘻要开车回北京,我立刻想到了过路费很贵 :dizzy:
左手有鸡右手鸭!

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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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豪情 » 2007-02-26 14:10

笑嘻嘻是读万卷书, 行万里路.

CA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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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CAVA » 2007-02-27 2:47

腌鹅果然很有南方特色的。关于淡水鱼,据汪曾祺说各地重视的种类不太一样。上海重黑鱼和青鱼,黑鱼做汤给病人补养,青鱼做熏鱼,腌了风起来都好。大概笑嘻嘻住的地方把上海人的黑鱼,青鱼都有另外的叫法。我是个笨蛋,到现在也分不清楚青鱼和草鱼,怪就怪在还有草青的叫法。

森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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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森林的火焰 » 2007-02-27 7:59

我在冰箱里自己做过腌肉,就是盐搽了,在冰箱里风干。因为没风透,所以不够香。下次要日子等久一点。腌鸡风透了真的有火腿味道。
青鱼是吃肉的,草鱼是吃草的,我只知道这些。广东人叫鲩鱼的其实也是草鱼,都长得特别大,十来斤重。一般就买一段儿,用菜叶包着洒了姜丝,在饭面蒸熟。广东人敢吃生的,拌上杂七杂八的调料味道很好。不过我也不敢吃,毕竟是河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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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Be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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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DeBeers » 2007-02-27 8:47

炖汤的时候放一点咸肉,汤就特别鲜,我们上次回家,双双就爱上了奶奶做的汤 :love015:
另外,我老土的问,国内也有GPS啊?稳定吗?精确吗?详细吗? :?:
钻石恒久远

lvx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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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lvxiu » 2007-02-27 10:24

我至恨吃这些咸货,一听到要吃这些就歪鼻子斜眼的 :shock: :doh:
左手有鸡右手鸭!

wuliaot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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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wuliaotou » 2007-02-27 16:21

GPS用的都是sirf的芯片,这个准确性,还是要看地图做得好不好吧?

orangetab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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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orangetabby » 2007-02-27 20:52

腌鹅, 就是风鹅吗?
性格决定命运, 基因决定性格. 所以请放心大胆的怨天怨地怨爹娘.

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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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andy » 2007-03-04 5:15

草鱼是不是杀好了急冻并且用很多冰块包起来?快写快写!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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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7-03-04 10:03

不好意思,还得再等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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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l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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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shallow » 2007-03-06 2:18

笑大可以尝尝淡水鱼做的鱼圆子,青鱼的最好,白白软软。

Elyse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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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Elysees » 2007-03-06 16:57

笑嘻嘻每次写到最后都要非常优美的抒情一番,我预备看看这次怎么从腌肉草鱼引申开去抒情
我自横刀向天笑,笑完我就去睡觉。

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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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园心 » 2007-03-06 21:30

哟,您也回来啦

不过现在看离北京还远着呐 :frog:
有这么难么?

森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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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森林的火焰 » 2007-03-06 21:35

就是,元宵都过了,才走到苏北。照这速度,进崇文门怎么也得端午了。 :dog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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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了搬家了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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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7-03-06 23:08

园心,您那小说也该更一更了,都快猴年马月了。我正在辛苦地倒时差,再等会儿。
云浆未饮结成冰

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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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园心 » 2007-03-08 2:14

惭愧惭愧。。。其实都在心里呢,就是一直拿不出整块的时间整理,惭愧惭愧,您快点杀入崇文门哈。
有这么难么?

CA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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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CAVA » 2007-03-14 15:21

笑嘻嘻现在什么时区,怎么这会儿在网上晃悠?然后我横向思维了一把,觉得这篇有可能更新了,果然,不过是昨天。

这么多地名里,宝应有点眼熟。是不是射雕里娇滴滴的程大小姐住的地方? :mrgreen: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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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7-03-14 15:25

你眼真尖,我在美国中部时区过个脚。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程大小姐是宝应人。好多地名我从前都只读过,比如“江阴出了个徐文长。”
云浆未饮结成冰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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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Jun » 2007-03-14 15:28

Geez, xiaoxixi. Did you take notes along the way for the whole trip? I can't imagine!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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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7-03-14 15:31

I did remember some along the way, because I was so curious about the names. But there is something called google, you k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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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x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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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lvxiu » 2007-03-14 15:50

江阴,丹阳不算苏北吧!
笑嘻嘻来达拉斯啦?
左手有鸡右手鸭!

lvx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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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lvxiu » 2007-03-14 15:53

我怎么觉得山东才大得要命,以前坐火车回家,还是很慢车的时候,经常是天黑了开到山东,又天亮了还在山东。要开很久很久才能进江苏。
左手有鸡右手鸭!

森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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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森林的火焰 » 2007-03-14 16:23

CAVA wrote:笑嘻嘻现在什么时区,怎么这会儿在网上晃悠?然后我横向思维了一把,觉得这篇有可能更新了,果然,不过是昨天。

这么多地名里,宝应有点眼熟。是不是射雕里娇滴滴的程大小姐住的地方? :mrgreen:
小E要抱住你痛哭了 :mrgr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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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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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森林的火焰 » 2007-03-14 16:30

笑嘻嘻你是不是把枣庄、平邑、苍山、沂水。。。全算到江苏去了,所以江苏显得老大。上述地方,都是山东的地界儿啊。 :uhh: 沂蒙山是山东一个著名的山区,属于”老少边穷“里的”老“和”穷“,不记得是出了什么著名人物所以十分有名。沂蒙山连累周围的很多地名都带了”沂“字和”蒙字“。难道沂蒙山的名人是彭丽圆?
枣庄那儿快跟河南接着了,出煤,好象”铁道游击队“就是那一片儿的。附近还有啥孟良崮啊,抱犊谷啊,好象都是革命史上大大有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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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了搬家了

森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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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森林的火焰 » 2007-03-14 16:34

陈水扁,这个名字更有地方特色了 :mrgr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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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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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7-03-14 19:16

这个,我也没有研究地图。上述地名是从江阴长江大桥收费站到山东省界收费站之间的地名。枣庄的确从江苏和山东都有出口去。我也不知道属于哪儿。
云浆未饮结成冰

DeBe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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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DeBeers » 2007-03-14 20:16

江苏风光和浙江很不一样嘛,我记得去杭州的路上看到的房子大多是3层楼上竖个金属的葫芦,3个头的,2个头的,金色的,或者银色的,乍一看以为到了泰国。
钻石恒久远

lvx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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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lvxiu » 2007-03-14 20:25

那个金色的葫芦,我也印象深刻,浙江农村看着比江苏的富多了。
我曾经很多次的问人为什么他们要在房顶上弄个金葫芦,有人说这家生了个儿子就搞个葫芦 :shock: (我估计是开玩笑的)有人说是避雷,到现在我还是没搞清楚。 :?
左手有鸡右手鸭!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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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7-03-14 21:33

没错,没错!我激动地说。我本来上次在物质一下下帖子就想说, 但是后来就犯懒了。这个江苏和浙江这么近,从道路到农民的房子都很不一样。某人当时就指着路边的金色尖顶问我那是教堂还是农民房?我研究了一下,发现并排的房子都那样,就说肯定是农民房。他就说浙江农民富,好多人地下信教。我心想也没准儿人生产这个,所以就流行这个呢?
江苏政府富,市民穷,浙江是政府穷,农民富。跟这两个省的经济政策很有关系。这里又有很多故事。
云浆未饮结成冰

lvx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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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lvxiu » 2007-03-14 21:51

笑嘻嘻 wrote:江苏政府富,市民穷,浙江是政府穷,农民富。跟这两个省的经济政策很有关系。这里又有很多故事。
说起这个浙江农民富,我倒是有体会。有年去浙江一个新开发的景点“大明山”,那地方还真是山清水秀。
结果,人家告诉我们,这整个山头全是他们自己承包开发的,开发哦!从开山修各种乱七八糟景点,修路,全是农民自己搞得,完全不用政府操心,运维也全是包给当地农民了。当然,所有的收入也都是当地人自己的。开发到开始迎接游客投入2000万,修得很不错啊!很象样。
浙江人脑子真活,可真是能干啊!江苏人就很不一样,这哪里不一样,具体我也说不上来。
左手有鸡右手鸭!

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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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小涵 » 2007-03-14 21:55

我听过一个解释版本, 浙江盖房子邻居和邻居要比高度的风水相关。 很多房子都瘦长瘦长。 蛋是拉面有局限的,就顶个尖尖更上一层楼。 

jellob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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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jellobean » 2007-03-14 22:17

江苏被管得太s。好几任的头都是穷地方出来的,到了江苏也是忙自己的官道。托核心和胡哥的福,扬州泰州一带才有些发展。

linda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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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lindamm » 2007-03-17 16:17

笑嘻嘻这篇看得无比亲切 :love019: 从前上大学的时候坐火车一路穿越浙江,江苏,安徽,山东...一直到北京,风光真不一样。如果是走上海到北京,14个小时也就好了,偏偶从杭州出发,硬是走了23还是25个小时,一路停无数站(连丰台都停),还记得全程不过就是一千多公里。还算是特快呢。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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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7-03-20 21:14

阿大这背诵规定这一张让我深刻的回忆起遥远的古代,背政治的日子。
乡音无改鬓毛衰

花差花差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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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花差花差小将军 » 2007-03-21 9:02

Update update! I can tell it's not finished yet. Where is Xiaoxixi :roll:
脚翘黄天宝
光吃红国宝

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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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笑嘻嘻 » 2007-03-22 23:32

工作,工作,拼死拼活地工作。 :f19:
云浆未饮结成冰

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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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园心 » 2007-03-23 3:16

太有意思了!我还从来没看人这么写过回家的,太有意思了。 :admir001: :admir001: 这车开得!这交规背的!这地名记得!
有这么难么?

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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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小涵 » 2007-04-14 23:04

update, update! :f59: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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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7-04-15 10:03

小白是地铁作家,小笑是公路作家。 :mrgreen:
。。。。我又该怎么定位呢?迷惑的想。
有事找我请发站内消息

森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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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森林的火焰 » 2007-04-15 10:40

"天下第一蒜”,估计是到了苍山县了。 8)
沂蒙山历史上的确是很穷的,现在可能还很穷。好象就象笑大说的,净是山,地里石头多,不长粮食。山东的说法,鲁西南都是很穷的,荷泽、枣庄(铁道游击队的地方),孟良崮、沂蒙山。沂蒙山一带的造反风气在新中国以前就有很久的历史了。临城的孙美瑶曾经制造过火车大劫案,用石头拦了铁路迫使火车停下来,劫了中外旅客一百多人上山,震惊全国。后来国民政府把孙美瑶“招安”了,给了他个旅长。当然,后来还是找借口把他毙了。
孙美瑶落草的地方叫抱犊谷,据说山势险要,牛都进不去,谷里的耕牛都是人把小犊子背进去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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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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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Jun » 2007-04-15 10:49

Knowing wrote:小白是地铁作家,小笑是公路作家。 :mrgreen:
。。。。我又该怎么定位呢?迷惑的想。
美女作家嘛!就是Sex and the City里面那个谁。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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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7-04-15 12:07

你不觉的美女和地铁,公路不大对称么?
有事找我请发站内消息

silkw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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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silkworm » 2007-04-15 15:30

餐馆? :dog001:

taut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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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autou » 2007-04-15 16:30

男女/男男关系作家?? :mrgr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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