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物：
韩 翃：字君平，素享诗名，“大历十才子”之一；
柳 氏：名如烟，李沛爱姬，后随韩翃；
李 沛：韩翃邻，性豁落；
侯希逸： 淄青节度使，后擢左仆射；
沙叱利： 居功自傲，横行无忌；
许 俊：淄青帐下虞侯，职微而有侠气；
唐玄宗： 李隆基，世称唐明皇。
一
南阳。李沛家。歌舞升平。一曲终了。
李沛：（举杯）韩兄，请——
韩翃：（忙回敬）李兄，请——
（二人一饮而尽。韩凝视厅中柳氏，若有所思，手不释杯。）
李：（笑）韩兄，你看我爱姬柳氏，何如？
韩：夫人容貌非常，歌舞娴熟，更兼诗书俱佳，诚李兄之幸也，恨弟无此佳遇耳。
李：（顿杯抚掌大笑）秀才当今名士，柳氏当今名色。以名色配名士，不亦可乎？
韩：（大吃一惊，忙推杯起座躬揖）李兄，不可——
李：（右手平伸，示意不必）韩兄，兄弟早有此意，你我豁达之人，何惧其它？如烟巨眼英雄，亦有此意，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大丈夫爱则爱矣，又何言推托？
（柳手执团扇，静观韩神色。韩抬头，一望，不语。）
（李示意柳氏上前。柳轻移莲步至席前深施一礼。）
柳：韩公子，贱妾这厢有礼了。
言毕斟酒三杯，执盏劝曰：贱妾素慕公子才情，深爱佳句，常抚琴以歌。无以为敬，借水酒一杯，聊表谢意。
韩：（接杯，转视李）李兄，既承蒙错爱，韩翃日后自当善待夫人。李兄，请了——
李：（大喜，豪爽一笑）呵呵——兄弟果快人也，请！
（乐起，柳退回中厅，长歌起舞，歌曰《杨叛儿》：）
君歌杨叛儿，妾劝新丰酒。
何许最关人？乌啼白门柳。
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
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
二
韩家，萧然葭艾。
柳：夫君，自去岁随君，一年有余。君得中进士，妾甚以为喜。然居家无为，何不外出？
韩：娘子，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上不足以报国，下不足以持家，常引以为愧。（顿）淄青节度使侯君希逸，吾良友也，尝遣书相邀，翃所牵心者，惟娘子一人而已。
柳：（斟酒一杯，递上）夫君无须多虑，妾身针织为业，尚可持家。今日良辰，即设筵为君饯行，可否？
韩：（执手相望，良久无语）韩翃空负才情，无以施展，兼以连累娘子，实愧疚在心。既有此言，翃当远游，待他日功成名就，不负娘子也。
（乐曲起，《折杨柳》）
（韩、柳特写：劝酒，执手，凝望，相拥。镜头切换，由家而驿亭，远景兼近景。中间以歌：）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
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
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此会在何年？此会在何年？
（音乐渐弱，一骑远行，挥手相送。画面推远，渐暗。）
三
沙叱利府上。
沙：（大怒，拍案而起）那韩翃一介书生，我沙叱利屡立战功，何惧之有？
幕僚甲：将军，韩翃虽不足惧，然素有才名，人称“大历十才子”之一，交游甚广。大人须防天下人口舌哪！
沙：（不以为然）哼！韩翃今任侯希逸帐下从事，离此千里，谅他有何能耐！柳氏独守空房，寂寞难耐……
狂笑，忽敛容，眼色阴沉，沉声道：抢来就是，嗯？
（镜头切换，侯希逸府。）
侯希逸新任左仆射，即将赴京，众人来贺。
众：侯将军，恭喜恭喜！
众：侯将军屡立大功，圣上提擢，可喜可贺哪！
侯：希逸略有小功，蒙当今圣明，得任左仆射之职。更承诸位厚爱来寒舍一聚。希逸聊备水酒一杯，来来来，大家一醉方休！请，请，请！（四顾举杯，满面含笑。）
众：请，请，将军请——
（纷纷举杯，“中书”、“知事”、“郎中”、“员外”之称不绝于耳。）
（韩特写，冲许俊举杯：许兄，请！许俊特写。）
（镜头切换至沙府，沙端坐高台，柳氏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仍怒目相向。沙愈见轻狂。）
（侯府沙府交替出现，韩、柳镜头相继迭加。）
四
长安北龙首原。秋风萧瑟。全景，渐推出近景。
一牛车缓缓驶过，两婢女紧随。韩视若不见，孤身行吟：
……山色遥连秦树晚，砧声近报汉宫秋。
疏松影落空潭静，细草香生小洞幽……
（车内原为柳氏，听得有人行吟，细辨竟为韩诗，心中一动，示意停车。掀帘而探，果韩也。）
柳：（唤丫鬟小红）小红，那行吟之人——
小红回望，惊道：呀，是韩相公！
柳：（凄然）群花芳菲，杨柳却遭人攀折。我今已属他人，无颜以面韩郎。你且告知相公，明日教他道政坊大门候我。
（次日，长安道政坊大门。韩焦急等待。）
马车驶过，停。柳氏下车，韩翃惊喜交加，上前欲捉柳手，柳避开。
无言。柳执玉盒相赠：从今以后，与君永别……
言毕，登车急驰而去。
韩翃欲言又止，欲追不能。
（特写；韩企望神情及急弛车影。）
打开玉盒，内盛香膏。另附书一封，仅诗二首，乃乱定后二人所作：
章 台 柳
韩 翃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杨 柳 枝
柳如烟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
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韩感慨万千，眼前浮现往日景象。内心独白：
如烟，如烟，自长亭一别，俄而安史乱起，以世方扰，不敢以你自随，置之都下，期至而迓之，然不得见。韩翃时时刻刻，无不牵挂夫人。长安收复之后，闻君所在，特遣人以白布囊沙金以寄，白布题诗，君即回以《杨柳枝》。韩翃非有他意，夫人误解韩翃了！再亲去相寻，已杳然无迹矣。昨日小红相告，方知沙贼作梗。韩翃无能，韩翃无能呀！
歌起：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瓶已不在，其土如故。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哀哀世人，生实艰难。哀哀世人，死亦艰难。
哀哀世人，生实艰难。哀哀世人，死亦艰难。
哀哀世人，生实艰难。哀哀世人，死亦艰难。
（画面：如烟轻舞，眉目传情，临窗画眉，吟诗抚琴，长亭一别，题诗赠金，书信飘飘，面目交迭。）
转而乐曲由柔而刚，由弱而强。
五
长安酒楼。数人团坐。
许俊：（勃然大怒）沙叱利老贼欺人太甚！韩兄，请修书一封交于许俊，必得夫人而归。不然，无以面君！
特 写：许俊怀揣韩书，披挂整齐，止随从一人，翻身上马，直奔沙府。
沙府亦忙，沙叱利正欲出行，大队人马向前而进。
蒙太奇：许俊二骑迎头赶上。两队人马交替闪现。
许俊二骑隐于一侧，伺沙叱利大军远行，乃出。
许俊单身急匆匆冲上台阶，门卫欲阻。
许：（沉面含怒）放肆！闪往一旁！沙将军忽患急病，命我来请夫人前去。尔等可担当得起？
门卫吃惊不小，将信将疑，悄悄道：哎，二哥，看他就一个人，想来不致有诈，放他进去吧？
许：闪了开来！
（门卫忙闪往一旁。许俊按剑而入，如入无人之境。）
（镜头切回大门，两个门卫尚自疑虑，柳氏已随许俊而出。）
门卫：（躬身施礼）夫人！
柳：将军忽患急病，命我前去。这位军爷是将军新近亲信，以后大家自会熟悉。尔等好好看守府第，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
门卫：是，夫人！
门卫暗自庆幸：
我说这位怎么这么冲，原来是有来头的。
哎，以后咱们可真得好好结交一下。
那是自然，自然。
六
酒楼上。众人且待许俊归来。
许俊揭帘而入，抱拳道：韩兄，幸不辱命！
韩翃大喜，跨前两步：如烟何在？
许俊身后闪过柳如烟：相公……
韩：如烟！（疾步上前，二人相拥喜极而泣。）
众人唏嘘不已。
韩：（忽转身面许）许兄，大恩不言谢。只是沙贼权威势重，却怎生是好？
许：这个不劳韩兄费心，兄弟从此提戟策马，行走江湖，无牵无挂，岂不快哉？只是，却辜负了侯大人一番提擢美意。
（未见人先闻声，侯希逸长笑而入。）
众：（皆惊）哦，侯大人？
侯：（走上前来，拍拍许俊肩膀，眼中满含赞许之意。）许俊所为，正我侯某人当年惯为事也！诸位安心，明日待老夫奏上一本，参他个劫人家眷，谅他沙叱利也无奈我何！
许：如此韩兄无碍矣！许俊心下甚以为慰。只是我意已决，少不得在此就与诸位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罢，不待众人答言，转身离去。
韩翃欲待追赶，侯希逸微微摆手：君平，不必。许俊，侠士也。离我而去，必有深意也。
众人倚栏而望，只见夕阳返照，遍地生辉。一骑烟尘，滚滚而西。
韩翃忽拔剑在手，击剑而歌，众人和之：
黄骢少年舞双戟，目视旁人皆辟易。
百战能夸陇上几，一身复作云中客。
寒风动地气苍茫，横吹先悲出塞长。
敲石军中传夜火，斧冰河畔汲朝浆。
前锋直指阴山外，虏骑纷纷胆应碎。
匈奴破尽人看归，金印酬功如斗大。
七
坊间茶肆。一说书老者正演说故事。众茶客侧身而聚。
老：诸位，且问这一段公案，昔日玄宗皇帝却怎生了断？且听小老儿我为诸位一一道来。那玄宗皇帝接到侯大人奏章后，对韩柳二人甚是同情——这却为何？一来万事占不过一个“理”字，再者也拗不过一个“情”字，玄宗皇帝本情中圣者，又安能不替他二人着想？只是那沙叱利平定安史之乱有功，不好拂他脸面，只得和和稀泥，把柳氏判归韩翃，却也赏了沙叱利二百万钱，又好加安抚，这桩公案至此算是不了了之。
老者身旁执牙板的童儿帮腔道：爷爷，我听说这二人后来成了神仙，不知是真是假呀？
老：神仙一说，原本虚无缥缈，不过听来倒也似为真。关于此还有一件故事：韩翃不是写了首《寒食》诗么？传唱天下，玄宗皇帝倒也颇为喜欢。此事后不久，玄宗皇帝欲觅起草诏书之士，授予贺部郎中之职。众宰辅推荐二人，皆不允，圣上只点韩翃。谁料众人回奏：天下名韩翃者原有二人，其一乃江淮刺史是也，问圣上所要何人，玄宗皇帝执笔而书：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青烟散入五侯家。书毕批曰：与此韩翃。这韩翃便是小老儿所讲韩翃也。
童儿：爷爷爷爷，你还没讲神仙呢？
老：别急嘛！当日玄宗皇帝批完之后，众臣都奏道：陛下所点韩翃，自与柳氏团聚之后，心无所念，却把身外之物一概看得轻了，这从前一些争名夺利之心，建功立业之念，不由得雪狮子向火般一一化去，不久即挂印而去，侯希逸大人亦在吏部存有案宗。玄宗皇帝听说如此，倒也没有怪罪，只是微叹两声，说了一句“随他二人去罢”，也就算了。
可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呢！这些话不过是大臣们向皇上说的，却也取孔夫子删《春秋》，述而不作之意。人人传说，韩柳夫妇已成了神仙。那许俊原是剑侠一类人物，如红线女、聂隐娘、李靖、红拂女、虬髯客一般。他去后不久，一日却夜探韩宅，翌日韩柳夫妇即挂印封金，飘然而去。不知怎的此事却传了个纷纷扬扬，因而小老儿也得以有所耳闻。原来许俊告知二人，既已萌归意，尘世间即非久留之地，不如随他而去。还言曾在海上得见太真仙子，玄宗皇帝不久也要归真。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据后世所传唐明皇游月宫，多半也是此事一类。你我凡夫俗子，却不可过分当真，可望而不可即也！
诸位，故事演说完毕，小老儿也口干舌燥，还望各位赏个茶钱，赏个茶钱。
众茶客议论纷纷，渐渐散去。
大街上依然热热闹闹，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知几何。这众人中却有一双人影渐渐南行，隐隐辨得仿佛是一男一女，出闹市入乡村，竟奔镜花岭而去。
这镜花岭下，却住有三五人家，自名水月村。水月村虽小，却也是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个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村前却有一无名之河，远通东海，有急流津觉迷渡口可至。只是闹市本多建功立业之人，抑或糊口谋衣之辈，谁个有此闲情舍近求远？所以向来少人所至，摆渡老汉且乐得个清闲自在，每每倒是“野渡无人舟自横”。
这一日，二人来到，但见村头三五顽童，骑竹马弄青梅，口中却断续而歌，听来甚觉入耳。那男子不由问道：“这位小哥，歌谣何人所教呀？”那小儿头梳冲天小辫，歪头一笑：“教之人所教。”男子听罢与女子相视一笑，不复再问，飘然而去，大笑：“教之人所教，歌之人所歌，妙哉妙哉……”
河面上风平浪静，小舟无帆缓流，渐渐地融入天际，再也不见，只余水月村童声依旧：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如烟长条似旧垂，何计攀折他人手。
杨柳枝，杨柳枝，年年春来发新丝。
且忘风吹枝落夜，暂记明月伴君时。
章台柳，何青青，可怜世上尽多情。
镜花水月红楼梦，风流千古笑谈中。
…………
《章台柳》后记 (zz)
两千年六月二十二日，六一居士（宿舍六人，余居其一，故名六一，非欧阳永叔之意，乃六分之一谓也。）读梅宛陵（尧臣）《玉楼春》词，内有“烟姿最与章台近，冉冉千丝谁结恨”两句，《典故辑录》释“章台”曰：章台，即章台柳。唐孟棨《本事诗·情感》载韩翃与柳氏相爱的故事：天宝末进士韩翃负才名，与妓柳氏相爱悦。后韩翃出为淄青节度使侯希逸从事，柳氏留居都下。三年后，韩题《章台柳》词远寄柳氏：“章台柳，章台柳，往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柳氏以《杨柳枝》相答：“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后韩翃随侯希逸入京，寻访柳氏，但柳氏已为番将沙叱利所劫。淄青帐下虞侯许俊为韩翃夺回柳氏，侯希逸也为此事修表上奏，终于将柳氏判归韩翃。后以“章台柳”多指青楼女子。
读毕大震然：如斯之爱，岂可不传而记之？
遂于北方工大图书馆披阅典籍，于王曙先生《唐诗故事集：唐代的风俗习惯》一书得故事梗概，更兼以参照史料，知其事如下：
南阳，今河南沁阳县附近。
韩翃，以诗名，“大历十才子”之一。邻人李某，家殷实，性豁落；不知何故初竟思“沛”字，刘邦老儿，安以此字辱及李先生！乃重作“佩”字，以示余钦佩之意。柳氏，亦未知其名，以如烟名之，窃以为恰如其分。
天宝十二年（公元七五三年），赠姬。
七五四年，韩翃中进士，但未及入关（关试，吏部主持，合格方可分配官职。）柳氏劝其出门活动——即所谓“干谒”，以诗文向达官贵人自荐，唐时盛行。然白乐天有诗《见尹公亮新诗，偶赠绝句》云：“袖里新诗十余首，吟看句句是琼琚。如何持此作干谒，不及公卿一字书。”——可见其一斑也。
七五五年，安史之乱。
七五六年六月二十三日，孙孝哲进长安。柳氏因貌美，惧为叛军所掳，剃光头发，藏于法灵寺扮作女尼，其间艰苦，可想而知。此时韩翃于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帐下任书记［唐时为防节度使专权，常调换守地，但仍不免安史之乱。后七八三年又有泾原兵变，占据长安，德宗李适逃往奉天——此长安自安史之乱后第三次陷落——后七八四年二月，李怀光进入奉天，李适又由奉天逃往梁州，直至七八四年五月，副元帅李…（上“曰”下“成”）收复长安。节度使割据之祸，由此可见。］，不得相见。
七五七年九月二十八日，唐政府军开入长安，自燕军将领孙孝哲入据长安，迄今一年三月有余。
韩翃派人入长安寻访柳氏，乃有《章台柳》、《杨柳枝》二诗。
不久，胡人将领沙叱利，闻柳氏貌美，强抢为姬——据此，此事当在题诗相寄之后，然彼时柳氏言：“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何也？余未知其可也。
后，侯希逸任左仆射（相当于宰相之一），韩翃随之同至长安，访柳氏不得，日夜思念。
某日，韩翃偶至长安北龙首原（今西安火车站北一公里处），遇柳氏乘牛车而过，无可奈何也。
不久，侯希逸部下众将官在长安酒楼摆宴，邀韩，韩翃勉强参加，席间神色沮丧。众人闻之，皆愤然。虞侯（下级军官）许俊坚请韩翃修书，欲营柳氏。许俊伺沙叱利上朝远去，诈称沙患急病，赚柳氏而归。
诸君至此，或仍无所思——然尚有史实如下：
玄宗，李隆基，七二一年八月——七五六年七月在位；肃宗，李亨，七五六年七月——七六二年四月在位，父隆基；代宗，李豫，七六二年四月——七七九年五月在位，父李亨；德宗，李适七七九年五月——八零五年一月在位，父李豫。
——韩柳分别，由玄宗迨德宗，历经四朝，几近三十载，别日青丝，聚时白头，离别之苦，一竟如斯！
更韩翃其人，宦途失意，及中年仍是微官末职，德宗召之起草圣旨，历史实有其事，然亦帝王口舌，御用文人而已，亦颇悲之。
余心不忍，尤念其三十载离散之苦，乃秃笔乱点，强篡史实，于文中忽略时间，结尾仍由玄宗判案，使读者诸君以为聚散匆匆，一朝之间，不过数年而已，稍减其苦也。更于文末极尽浪漫之笔法，虚构神仙故事，且逍遥自在，做神仙夫妻去也！
许俊，真侠士也。安可终日受军旅之羁？乃令其事毕仗剑远行，日后游侠江湖，定多大快人心之事。吾意原写韩柳之爱，然每自读至许俊二节，未尝不油生浩然之气，更兼隐侯希逸“当年惯为事”，使幕后凛然有剑气凌人，增其气势耳。
文中所引诗句，颇多拼凑，仅用其意，读者诸君切勿穿凿：
《杨叛儿》，太白诗也，刘斯奋大作《白门柳》，书名即源于斯；“银烛吐青烟……此会在何年？”一诗，乃陈子昂所作，诗名《春夜别友人二首·其一》，于此引之，感于“此会在何年”一句也；“山色遥连秦树晚，砧声近报汉宫秋。疏松影落空潭静，细草香生小洞幽”四句，取诸韩翃《同题游仙观》（一作《题游仙观》，“细草香生小洞幽”一句之“生”，或作“闲”、“开”），颇合秋意，性格高远，实秋诗上品；《章台柳》（一作《寄柳氏》，《全唐诗》次句作“颜色青青今在否”，张巨才等《全宋词选释》之《典故辑录》作“往日青青今在否”）、《杨柳枝》二诗，即本文缘起所在，唐孟棨《本事诗·情感》有载；“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十六字，语出《诗经·小雅》；“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源于《世说新语·言语》：“桓大司马东征，见前为琅邪时所种树皆已十围，慨然而叹：‘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折条，泫然流涕。”又南朝庾信《枯树赋》作“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见摇落，凄怆江潭……”意韵差之远矣；“哀哀世人”四句，言其生死不由己也，意出《倚天屠龙记》中明教教徒所歌，虽悲世悯人，距明教教义，亦差之远矣；“黄骢少年舞双戟”一诗，为韩翃所作《送孙泼赴云中》，非为许俊所作也，在此引用，应景言事也；“镜花岭”、“水月村”云云，自是出自清李汝珍《镜花缘》；“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个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几句，乃《红楼梦》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演红楼梦”，述太虚幻境之语；“急流津觉迷渡口”、“建功立业之人，糊口谋衣之辈”之说，《红楼梦》百二十回也；至于文末一十二句歪诗，乃小子仿韩柳而作，以结本文也。
韩翃如烟，分别三十载，终得团聚，令人慨然而叹。然无独有偶——前有石崇绿珠之死、崔郊之喜，后有乔知之窈娘之祸、赵嘏之悲，噫吁唏，使人安得不叹？
小子金珠，蛰居西山脚下，寄身钢砼丛中，学不务正业，问不求甚解，存痴心妙想，蓄匪夷奇思，明居土木之行，暗营传播之业，懵懂顽劣，虚度光阴一十九岁，未始有成，时抱愧于内焉。然心怀远志，意储深情，常引东坡吾友，太白我辈，举杯邀明月，把酒问青天，或亲或友，不亦乐乎？
东坡云：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金珠少年不识愁滋味，亦常发怀古之心，思今之情，愿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问曰：江山指点待何日？答云：文字激扬有今朝！愿以诚心结天下豪杰，识世间英雄，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转载: 章台柳 作者：卢金珠
转载: 章台柳 作者：卢金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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