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 Old, Just Older

simonsun · Post by **simonsun** » 2008-04-19 3:48

刚才打电话回去，被告之家里的冰箱坏掉了。海尔的，冷冻室很奇怪地放在下层。我家居民楼属于尼克松访华时的面子产物，小巧玲珑。各家两室一厅一厨房，楼里挺北京地搞了个天井。这幢楼的位置不错，步行10分钟到西湖。国庆时搬个梯子爬到房顶，绚烂焰火一览无余。

不过该筒子楼最大的特点，是公用的厕所浴室。甚至连水池都在室外，一家一个，一字儿排开。夏天晚上，可以看到男人们蔚为壮观地穿个裤头，在水池边上众目睽睽地从桶里头舀水洗澡。真正的两间浴室里，其实黑咕隆咚的连个灯都没有，每次进去都要带手电筒。偶尔，可以看到墙上趴着的“驼背佬”，影子被电筒光拖得长长，甚为可怖。到了冬天，各家则多去公用的澡堂。实在要省钱的就搞个浴罩，类似那种塑料的帐篷，高高地挂起来。里面放一桶热水，水汽氤氲。至于晚间如厕，如不想受风寒或惊吓，各家屋内须自备高脚痰盂。只是到了清晨，水池边一阵刷刷之声。

我家这丁点儿地方，最多时候住了七口人。刚上学那会儿，外公外婆旧居拆迁，携表姐与尚未出嫁的小阿姨落脚此处。此段经历我已记不真切，反正每天到家，从一屋到另一屋，永远要绕着床走。推理一下，当时连作业搞不好也是在床上做的。七人一屋的生活，活动都返回到最基础的生存意义上。所谓床，也就是晚上躺着，闭几小时眼的地方。母亲常常提起去西湖边多少高兴。要是去柳浪闻莺，那就是过节。其实从家里走过去，至多半小时。可见生活乐趣稀少时，即使是一丁点儿的，都须仔细回味，牢牢抓住。

家里经济不好，父母都很节俭。母亲结婚的那几床被套，我小学时她做的紫花衬衫，到我上大学都还在。最醒目的是五斗橱里的那一瓶白酒。是白瓷的瓶子，上面画了寿星、童子，据说也是我问世之前的社会主义产品。现在那瓶酒估计还在橱里，已经变成古董，谁也想不到去喝了。这样的习惯导致我家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所有的橱都塞得满满当当。像我这样没收拾的，每找一样东西都要惊天动地，要母亲跟着屁股收拾。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今天，只是如今没人替我收拾罢了……（所以谁要来我家，最好提前通知，否则恕不接待。）母亲的俭省还表现在惊人的，储藏食物的能力上。过年时人家送过来的黄鱼，初夏采的巨大杨梅，母亲都要把它狠狠地冻上半年三个月的，留到我回去时吃。真吃的时候，其实已不大新鲜，但我想了又想，怎么着也没法抱怨。昨天父亲把门拆掉，三个人抬进来一万块的双门冰箱。今年回去，想必有得好看。

小时候的节俭，奇特地导致了我在理财方面的弱智。一直捂着钱袋的后果，是到有钱需要买东西时，心里没数，反而下手不知轻重。比如我买菜的风格是，看到吓人的标签，比如10.99每磅的，不论合算与否，一律自动跳过。可是其他的看到什么，随手就会拿过来扔到购物车里，也不管需要不需要，价钱多少。最后算起总帐，糊里糊涂就花了一大笔钱，而且吃不完还要扔掉好些。我在这方面其实是有缺陷的，比如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坏掉的冰箱，已经在屋子里待了10年。还有一些数据我是不知道的：卧室的三洋电视用了15年，家里的那个白衣橱，25年朝上……我刚才又打了一个电话，一一核实清楚了。这些陪伴我那么久的，其实也都还还不老。只是老些罢了。

森林的火焰 · Post by **森林的火焰** » 2008-04-19 8:49

唉真温馨画面感真强哪，西蒙孙写的。尤其是那瓶酒，好多人家里都摆着这么一瓶吧？
过去的家居好象经常是这样的，每一样东西都有用，每一样东西都舍不得扔。这直接导致我收拾旧衣服扔掉的时候有十分负罪的感觉。

Knowing · Post by **Knowing** » 2008-04-19 10:19

温馨啊。我父母爱折腾，三五年就要换房子，每次都重新装修换家具，除了家里父母两人，简直什么都不留。搞的我回家毫无气氛。。。。

putaopi · Post by **putaopi** » 2008-04-19 12:43

“步行十分钟到西湖”，天大的优点呢。不过，这样的老房子会不会很快被开发商拆掉呢？

笑嘻嘻 · Post by **笑嘻嘻** » 2008-04-19 12:49

真好看。

小涵 · Post by 小涵 » 2008-04-19 14:21

Knowing wrote:温馨啊。我父母爱折腾，三五年就要换房子，每次都重新装修换家具，除了家里父母两人，简直什么都不留。搞的我回家毫无气氛。。。。

我爸妈也是。

我离家又早，除了些照片和小时候的书，都找不到我自己的痕迹了。不过我现在又开始重建我的地盘了。每次回去扔几件衣服在家，号称下次回来好穿。买装饰品往家里塞。嘿。

tiffany · Post by **tiffany** » 2008-04-19 19:22

真细腻心思啊。

simonsun · Post by **simonsun** » 2008-04-21 0:52

putaopi wrote:“步行十分钟到西湖”，天大的优点呢。不过，这样的老房子会不会很快被开发商拆掉呢？

这段都改成老式风情建筑了。这种老房子正好不用拆。

火星狗 · Post by **火星狗** » 2008-04-21 8:12

真是个细腻的文艺青年……

奇特地导致了我在理财方面的弱智。一直捂着钱袋的后果，是到有钱需要买东西时，心里没数，反而下手不知轻重。

一起弱智一下。不过这样乱花钱很开心的。

hh · Post by hh » 2008-04-21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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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嘻嘻 · Post by **笑嘻嘻** » 2008-04-22 14:36

说到巨大的杨梅，我到苏州才吃到了当天从树上采的杨梅，（我又要开始了，兄弟我在苏州的时候... ...）实在好吃。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吃不完的放冰箱里香味消失就市场里卖的味道了。吃这种水果真伤筋动骨，非得去农民家里摘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