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太少旅行, 发旧文画饼充饥. 重温一下司汤达综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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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车离开奥地利进入意大利境内, 景色就不是很愉快了. 但是都没有看到MASTRE车站的时候吃惊. 这是威尼斯在大陆上的车站, 阴天里破旧脏乱得象十几年前中国内地小县城. 我一下心都凉了. 火车启动后上了跨海的大桥, 就看到碧蓝的大海里半沉半浮飘着的红瓦绿树, 象夕阳下水里几片秋叶, 令人屏息地美丽. 觉得也不是那么坏吧.
SANTA LUCIA车站有着浪漫的名字, 里面却又挤又脏. 我急急忙忙,只想把事情都办完赶快离开, 不必再来. 可是这是我们在意大利第一站, 事儿多了. 先要到TI(TOURIST INFORMATION)排老长的队拿城市地图和城市活动时间表. 再解决所有境内的火车票, 但是不知道车次, 售票处不卖. 只好先买全国列车时刻表, 付了4块钱后发现排列极其复杂, 看不懂. 而且车站里就有旅行社代售票, 并不需要时刻表,即使需要, 那破时刻表别人只卖两块多. 我回去要求退书, 那个摔锅不耐烦地白我一眼, 不退. 我心里破口大骂意大利落后, 我在美国什么时候见过东西不让退的? 但这是人家的地盘, 只好忍下来. 跑来跑去, 心里又着急, 一会儿就出了汗. 某人一把拉住我说, 不买票了, 先出去吧.
出来买张通票, 上了一条破VAPORETTO(水上巴士), 人多得船简直要沉了. 还是艘慢船, 十来米就又要摇摇晃晃地靠岸,启动时还要先后退. 大运河沿岸建筑有着精致的细节, 却乱糟糟地挤在一起, 象一堆废弃的古董. 上岸后穿过一条一米宽的小巷, 是稍微开阔的一个小广场, 干干净净的石板路, 没有车只有行人, 边上许多CAFE, 摆出成排的桌椅, 很多人在悠闲地喝咖啡或酒在聊天. 旁边一个高高的哥特式钟楼, 年代很老了吧.
晚上出来吃晚饭, 广场上许多餐馆都在门口用许多盆栽的常青灌木围出地方, 不高不低正好过滤行人的目光, 搭好顶棚, 摆出小小的方桌, 铺上深色织纹浆得笔挺的桌布, 玻璃酒杯反射出晃动的烛光, 十分诱人, 还有人在演奏音乐. 随便挑一家摆得比较漂亮的坐下, 侍者立即过来轻声问候, 十分殷勤.(在意大利我基本没有见过女侍) 9月是欧洲牡砺新上市的时候, 侍者说是BRITTANY 运来的, 点了半打生的, 放在冰上送上来. 刚入口就有惊艳的感觉, 清新爽脆, 鲜而不腥, 吃完后犹觉齿颊留香. 配着半杯酒下去, 立即乐不思蜀. 色拉是各种香菜, 西红柿, 紫色卷心菜, 给了橄榄油和醋自己拌. 蔬菜极好, 油特别地香, 又是赞叹半天. 面包是切片重烤的, 软软的只有表面燎上一点点烟火味, 滴一点蒜味橄榄油. 主菜点的是威尼斯风格鸡肝, 汤汁色泽很淡, 撒一点点切细的葱花,味道鲜美, 不觉油腻或腥气. 最后当然是提拉米苏, 威尼斯人的发明. 小小一份, 只有两个手指头宽, 两寸长, 却很厚, 层次均匀分明(这样才能每一口味道都恰到好处), 表面撒一层薄薄的可可粉. 入口即化, 飘飘然如同神仙. (在威尼斯我每个餐馆都点一份,发现真是各自不同, 各自精彩.) 菜上得不算慢, 但是下一道菜之前, 侍者决不来打扰你. 尤其是最后吃完以后, 根本不送帐单来. 我们等得不耐烦了, 叫住侍者, 他就好脾气地笑笑, 但是还是老半天不来. (来了以后觉得真便宜啊, 公布价格里面已经预先包了税和小费了) 开始真不习惯, 7点钟才开饭, 去早了决不接待, 一顿饭能吃三小时, 整个晚上都没了. 后来习惯了, 觉得真是文明啊, 一晚上就是好好享受一顿美餐, 并不需要别的节目, 意义就在吃本身. 这么慢慢享受精美食物, 也没人催促,特别有利不过量进食,难怪他们没有我们这里那么多大胖子. 真的接受了他们生活的方式, 适应了他们的节奏, 就明白他们多么懂得生活的艺术, 原来说他们落后真是判断得太早了.
第一晚就是大雷雨, 雷声响得地动山摇. 躺在床上发愁明天怎么出门呢. 不想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太阳已经出来, 但有一点点薄雾. 走在小巷里吹来一阵轻风, 特别清凉. 阳光下小巷, 石板路, 小桥和小楼们看得分外真切, 非常意外地发现虽然都非常旧和残破, 其实出奇的干净. 也许每天的夜雨帮了忙吧. 走过小桥看到小运河的分支很干净, 朝着运河的窗台上是蓬蓬勃勃的亮丽的小花,在褪色的墙上分外鲜明, 就象老树桩上迸出的青葱新枝, 充满生机. 这里法律不许改变建筑的外貌, 所以那么残旧,其实细看之下这个城市并不是一个死城, 仍然有人居住, 而且是过得很好的人, 尽力维护和美化它. 就象我们住的旅馆, 外面古旧, 里面却装得富丽堂皇, 古董吊灯, 大红和金色的织锦的椅面和床罩, 还有崭新的现代化便利设施. (象我这种大俗人,要我呆在没有现代便利设备的地方, 怎么也不可能有浪漫的感觉.)当时的威尼斯是东西方贸易的通道, 现在在玻璃的金粉, 织锦的花纹中依然隐约可以想见当初的繁华.
我出来当然是为了去圣马可广场. 但是路上找音乐会售票处找了好一会, 很晚才到. 广场其实分成两部分, 相当两个足球场拼成一个转弯. 人自然是多的, 但是不拥挤. 最重要的事, 大家都不着急,也没什么目的地, 就是闲逛而已, 后来在其它城市就很少能这么从容了. 鸽子多得不得了, 买一小包玉米, 它们就看见了, 象一片云一样卷过来. 难怪师太要让她的马可表演"万鸽归空"(<<风信子>>). 走过广场上那家著名的欧洲最早的咖啡馆, 浪子卡萨诺瓦,拜伦, 甚至五弟阿伦泡过的CAFFE FLORIAN,往里瞅一眼, 好象都预定了, 连外面广场上的位子都满了. 广场正对着几个岛, 那些岛上的建筑多是哥特风格,许多高高的尖顶, 只有ACADEMIA岛上的教堂是巴洛克风格的拱顶. 没有什么树, 这些建筑都直接站在水里. 连广场本身都和海面平齐, 微浪打湿了靠边的地面.中午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住在远一点地方的人都来了, 钟楼和宫殿外排了老长的队,那就吃个午饭, 先去LIDO岛吧.
在广场背后进了一家小小装得挺有味道的RISTORANTE. 这里吃饭都不上水的, 要点. 就随便点了水, 上来居然是名牌矿泉水. 只点了一份番茄米线. 上来是乳白的米线, 正中间只搁一小勺番茄酱, 不比我平时在食堂吃的一大盘血呼拉的红. 吃起来象用上汤预先煮的, 当我尝到番茄酱时, 更是觉得舌头鲜得都掉了. 最新鲜熟透的西红柿现做的, 搁了一点点最纯洁的处女油. 那么简单的家常小菜, 只用那么简单的原料, 却都用最好的, 做得那么精致, 实在是最见功力的. (可怜我一向在食堂最爱吃的就是这一道, 回来之后恐怕有一段时间都不想吃了. 在这里意大利餐馆吃的也不能比.)
LIDO岛只要坐一站水上巴士,两天前威尼斯电影节刚刚在这里结束. 一上来第一个感觉是: 有车. 很典型的一个现代化的海岛城市, 有很漂亮的度假村. 想象着美女摔锅衣香鬓影云集的盛况, 十分神往. 长长的平滩上成列的草顶小屋, 给海滩上活动的人休息,看着有趣. 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看众多生气蓬勃的美女摔锅, 好象和任何别的海滩也没有大不同, 可是想到几步之遥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简直奇妙.
回来时总算看到夕阳下正面的圣马可, 万顷碧波之中是高大砖红色的尖塔, 精致彩绘的教堂, 还有给岁月洗得的褪色的雄伟的宫殿.满是人群和鸽群的广场, 都给夕阳染上了金色, 象一支巨大的船只切入海中,缓缓下沉.
宫殿倒没什么可看的, 昔日的辉煌都已暗淡. 其实当年的威尼斯作为一个民主城邦, 大概很平民化,没有明确的君权,所以公爵府只是一座聚会场所. 有四幅巨大的世界地图, 是马可波罗旅行回来指导所绘. 各高达六七米,宽达十米. 我高高兴兴地坐下掏出小小双筒望远镜细看半天, 除了澳洲南极洲, 没什么明显错误, 令我大失所望.
回到上一天的地方晚饭,居然不开, 白天看清楚了招牌是TRATTORIA,就是小酒馆, 才知道为什么比较便宜. 沿街走下去, 所有的餐馆都在路上围出地方, 外面有完全的菜单, 挑了一家菜单看着不错的就坐下. 这是一家RISTORANTE, 菜单选择更多一点. 侍者真是一个大摔锅, 有三十多了吧, 棱角分明的脸, 高大挺拔的身材, 穿着正式的长长白围裙, 外罩黑色小礼服, 神气得很. 这种地方每天都有不同的菜单, 保证有最新鲜的原料. 他们的 LAMB CUTLET就是小小的带骨羊排烤得半熟切开浇上带有葡萄酒的浓汁, 嫩滑淳香, 吃完切下的肉后, 我不顾旁人捻起来啃得干干净净. 他们的面包有点象苏打饼, 有一点点盐在里面, 干干的脆脆的薄薄的一大块. CREME BRULEE也做得好, 上面的一层糖壳焦脆, 下面香滑. 吃饱了才开始东张西望, 旁边有一对情侣, 女孩子长得象舒祺, 穿黑色晚装, 一头长长卷发落到裸露的肩上, 大眼睛里有小火焰在跳动(是烛光吧, 也有可能是我已经喝昏了头)
吃完已经10点半, 我提议到CAFFE FLORIAN喝咖啡去, 那里9点后有大型演出. 过去发现已经关门, 演出已经几乎结束了, 站在广场上通过望远镜, 看到两个披挂得象孔雀的女高音. 不管了, 我们跳上一班空空的VAPORETTO走了. 渐渐远离喧嚣, 沿岸房子没有什么灯光, 只有时而露出来的小巷里的路灯, 倒影随水波荡漾. 大运河里异常安静,水浪轻轻地拍打,偶尔有一两艘水上的士或GONDOLA载着晚归的游客滑过.
下一天早上去MURANO岛参观玻璃厂. 看着一团通红的糖球变成流金溢彩的成品, 大家纷纷鼓掌.岛上是威尼斯玻璃的原产地, 明显便宜很多, 可是我很惭愧地说, 成批地卖我就没了购物欲, 还是在城里当珍宝一样,每样都独一件摆好, 打了灯光, 看着比较诱人. 午饭是简单的吞拿鱼色拉, 有一种特殊的香菜, 有点苦苦的配着油十分爽口. 面包有点象手指饼但没有巧克力. 坐在港口边吃饱,懒懒地晒南欧的阳光,有一点点困.
回到主岛, 码头上是个GELATERIA, 买了个蛋筒乐滋滋地沿着小巷回旅馆(那时我还没有到过佛罗伦萨和罗马, 很容易满足). 小巷往往是风口, 非常阴凉. 两边的旧旧砖墙摸上去凉汵汵的, 却也不湿, 没有青苔. 路上看到许多小院里种满花木, 爬将出来, 或者探出头来. 穿过的小桥很多, 中午时分吧, 全城在午餐或午觉, 小河汊里也没什么船. 其实要看威尼斯老城之美, 坐GONDOLA最好, 因为所有的建筑都是依水而建. 走路过桥时觉得好好的景观又断了, 象穿过无数的碎片. 路过一个小小的市场, 买了一大把葡萄和生枣, 还在一个花店停留了半天. 威尼斯人顶爱绿化自己的地方, 花店里应有尽有, 尤其是一棵一人高的栀子, 午后时分特别地香,令人迷惑.
晚上要去ACADEMIA的9点的音乐会, 想到餐馆都7点才开, 决定去表演的附近晚饭. 坐水上巴士到了 ACADEMIA 桥. 这是大运河上仅有的三座桥之一, 还是威尼斯少见的木桥. 据说当年旧桥坏了, 修了个临时的木桥, 结果人人都喜欢这个临时的替代品, 就没有变动. 很高的桥, 海面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背后是ACADEMIA岛的教堂. 桥上很多人在闲荡, 包括流浪的艺术家. 我们请一个坐在台阶上画风景写生的瘦高欧洲摔锅照相. 近看发现他非常地脏, 但笑起来真是魅力无穷.
这次晚饭是我在威尼斯吃得最好的. VERONA 产的白葡萄酒非常香醇, 喝起来象水一样, 舒舒服服就下去了, 没有酒精的感觉. 倒了小半瓶下去, 才发现不行了, 开始上头. 头菜(PRIMO PIATTO)是蚬炒米线(SPAGETTI WITH CLAM), 小小的很新鲜的蚬, 加了一点点细细的香菜(PARSLEY). 主菜(SECONDO PIATTO)是烤鲈鱼(ROASTED SEA BASS). 整条的加了一点橄榄腌好, 外皮烤得酥脆, WOW, 真是太香了. 当然还有餐馆特制的晚餐面包, 色拉和提拉米苏(都是新鲜现做没有一家做的完全相同, 各有独到之处). 中间上洗手间, 路过色拉台, 看到他们的大厨在拌虾仁色拉, 色泽鲜艳夺目, 口水都下来了. 在花园座位里可以放胆看广场上的美女摔锅又不必担心被人看了去, 因为有高齐眼眉的灌木遮掩. 有人在奏乐跳舞, 但是我觉得还是有一对随电子音乐跳舞的小人好玩. 哈哈, 这边来了只好趣怪的小狐狸狗狗, 那边也来了一只一样的, 他们一见如故, 主人怎么拉也不走了,只好停下来交谈.
葡萄酒还在脑子里作用, 音乐还在耳边回响, 我们坐上了一条GONDOLA. 黑色发亮的漆, 描金雕花, 红色的地毯, 织锦面的古董式椅子, 还有长长的丝绒编织的带长长流苏的THROW(中文叫什么? 就是象披肩, 给坐沙发的人用的盖毯). 划手都是摔锅, 穿着红白条纹的T-SHIRT, 草帽上有长长的飘带. 我两天里迅速习惯了威尼斯的破旧, 只觉得好浪漫, 反而 觉得这些GONDOLA简直崭新漂亮得有点俗气. 鲁迅先生讲过一个笑话, 有个暴发户买了周鼎, 雇人擦得噌亮, 别人笑他, 说这就不象古董了. 他很不明白地说, 这古董当年不就是这么亮堂堂的么? 那个人就很惭愧. 我大概也犯了那人的毛病吧.
躲开了有人高歌的旅游团包的GONDOLA, 离开了拥挤的大运河, 我们进入了ACADEMIA的小河道. 温柔的夜晚, 深蓝的夜空, 有一弯橙黄的新月, 城市在海浪声中渐渐入睡. 划手经过一个亮灯的小楼, 在黑暗的河道里, 叫了一声马利亚, 阳台上窗户迅速打开, 却没有回答. 我8卦精神发作, 努力半天也没有看清是否美女, 遗憾啊. 这个阳台情节, 在莎翁的戏剧里, 十日谈的故事里, 梅里美的小说里一再运用, 简直成了意大利浪漫传奇的不可分割的部分, 亲眼看到, 还是粉激动. 想到着这里过去住的是多么充满激情的民族, 立即觉得连寂静的空气中都有了浪漫气息, 生动鲜活起来.
灯出奇的少, 据说真正的本地人由于洪水, 高企的房价,维修费用和生活费, 大多已经放弃离开, 大部分住宅是有钱的外国人的度假屋, 一年只住一两周.说整个城市在渐渐沉没一点儿也不夸张, 路上看到许多建筑本来入口对着水的, 一楼的门已经被淹没了一尺, 看得惊心动魄. 旧时的金殿, 金粉已经剥落, 大理石雕的屋檐门柱已经发黑, 浪子卡萨诺瓦的旧宅,已经残破. 这是一个带着昔日繁华的印记, 岁月沧桑的痕迹,渐渐死去的城市. 只有这个时候, 才有一点地老天荒的感觉.
走在小巷里 "瞎逛"很有趣, 那么暗暗的荫凉, 两边的店里内容丰富. 喜欢看那些威尼斯狂欢节的金碧辉煌的面具, 头套和服装, 也喜欢那种小小的拿在手里只遮住半边脸的面具, 都是用金色和冷色勾出来的凤眼和尖尖鼻子, 十足狐狸精模样. 玻璃么, 就是那种熔金销玉的感觉. 这里拿手的就是MOSAIC, 就是一小块一小块玻璃烧融了在一起. 最喜欢的是灯罩, 一开灯绚烂的色彩就柔和地流动起来. 时装和食品原料店到下一篇再说吧. 看人还是最大乐趣之一. 整个VENICE有点象HAWAII, 一个大度假村一样. 全世界的人都有, 就是意大利人不多, 学生也特别少. 说实在的象我们这样的新中年旧中年最多,所以青年打折卡放宽年龄要求. 不同的是带狗狗的特别多, 大概因为在大陆上, 欧洲人可以开车, 坐车来吧. 某人忽发奇问, 这个城市没有车, 怎么运东西和修房子呢? 我早就悄悄注意到东西都是用小船运进小运河, 然后用手工的小推车运. 那些修房子的大家伙都是装在船上, 就象这里装在车上.
中午尝了MUCHEES, 就是很多做好的小菜, 我喜欢吃嫩嫩的茄子. 晚饭时头台是挖好的蟹肉, 拌上香料和醋, 盛在红红的壳里. 主菜是墨鱼汁拌面.
要走那天把背包带到火车站, 买份薄薄小小的三明治, 坐在广场台阶上吃, 一边悠闲地看人. 台阶下就是大运河, 船来船往忙得很. 这个时候我发现我早已经爱上了这个城市的繁忙和满不在乎的劲头.旁边是一座很高的石桥, 人也特别多. 看到一个女孩子吃力地把及腰的大箱子往台阶上拖, 笑着指给某人看. 他说, 你没看见她老妈呢. 果然是一个更大的箱子,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鸽子还是老多, 却比圣马可安静多了, 我们就开开心心地坐广场上享受最后一点在威尼斯的时光.
[旧文重温]意大利三篇
[旧文重温]意大利三篇
Last edited by 豪情 on 2009-02-18 0:52, edited 2 times in total.
Re: [旧文重温]意大利-威尼斯
wow. 真浪漫啊~~~豪情 wrote:离开了拥挤的大运河, 我们进入了ACADEMIA的小河道. 温柔的夜晚, 深蓝的夜空, 有一弯橙黄的新月, 城市在海浪声中渐渐入睡. 划手经过一个亮灯的小楼, 在黑暗的河道里, 叫了一声马利亚, 阳台上窗户迅速打开, 却没有回答
没有吧, 就拿了青年打折卡.
你还开车了去了好多好地方呢, 我都没开车, 只能去公交能到达的地方,都是游客区.
比较深入的探讨在这里笑嘻嘻的http://www.fabvalley.org/bbs/viewtopic. ... 2%DE%C2%ED
和这里CAVA和JUN的http://www.fabvalley.org/bbs/viewtopic. ... 0%E4%B4%E4
你还开车了去了好多好地方呢, 我都没开车, 只能去公交能到达的地方,都是游客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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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萨和图斯卡尼乡村
到达佛罗伦萨还是立即上TI. 基本没有什么游客在排队, 那个瘦瘦的在空调屋里裹着黑披肩的女人懒洋洋地一问三不知, 连免费地图都不给我, "你手里不是拿着一份?"
大中午的穿过小巷子走到旅馆, 街边都是脏得特颓废的手里拿支烟或一杯酒的年轻男女, 如果在美国我一定以为是HOOKER了. 大概都是学生吧. 那么小的巷子, 人行道半米宽, 所有的砖一块高一块低, 我几乎崴了脚, 早知道就带上高帮登山鞋. 小街才米半两米宽, 有的餐馆还要用盆栽围去三分之一, 以便摆户外餐桌, 就这样还有大量摩托和小车穿行, 摩托停下又启动的声音特别刺激神经. 不象雅皮的威尼斯虽然破旧却异常干净, 这里还有几十万人口仍然在这个拥挤肮脏的小城市里生活.
第一顿晚饭在在旅馆的TRATORIA吃. 我点的菠菜糊和SPAGHETTI WITH PORCINI 很好. 菠菜嫩而清香. PORCINI 我在菜市场上看到新鲜的是18欧元一斤, 其他的果蔬都比美国便宜一半的样子, 相比之下算有点贵的东西. 只切了薄薄几片炒, 就很鲜了. 这里不靠海, 海鲜并不见长, 某人就点了佛罗伦萨式牛排. 那也实在太过分了, 足有三斤重, 两到三指厚, 我几乎晕倒. 切开一看, 果然还有三分之一厚度仍然是透明胶质, 就连我这么爱吃半生牛排的人都受不了.
几个美术馆都是按旅游指南指导, 事先电话预定好时间的. 到了小小不起眼的GALLERIA OF ACCADEMIA还是大吃一惊，队那么长．这时候相信笑嘻嘻说的奥塞美术馆一里长的队了．令我安慰的不仅是不需排队， 进去之后发现美术馆特别小 ， 人特别少， 因为佛罗伦萨的美术馆都严格地控制馆内人数， 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慢慢看．
走过哥特时期的教堂壁画， 直奔米开朗其罗的作品．先看到那几个未完成的PRISONER, 不象是雕刻到一半的, 反而象是鲜活的人体正在破石而出, 还没有被完全释放. 三米高的大卫被陈列在一个围起的高台上, 顶上是穹顶天窗投下的自然光. 他的眼睛! 那么坦然清澄, 无所畏惧地看着你. 白色大理石的雕像一直在维修, 非常干净, 隐隐有晶莹之光华. 从那些人工镶金却仍然黑暗空洞得象幽灵的哥特时期的教堂壁画走过来, 看到这个人对神勇敢的挑战, 简直要跪下来顶礼膜拜.
当天有一个特别展, 是米的女体作品研究.好奇, 那个时候又不是希腊罗马时代, 大家以身体为耻, 他哪里去找模特儿. 我很好奇,男体还可以自己将就, 女体? 亲如夫妻都恐怕是没法仔细看的.(我相信那个时代的人体又不锻炼, 又不见光吹风, 也很少好看的) 看了展品以后发现他的人体研究来自对出土的古希腊罗马雕像, 比如他费了老大劲都没有见过女人的腿是怎么表现的, 某地挖出一条来他如获至宝立即赶去学习. 工作之前要很认真地画素描构图, 从很多角度来研究. 从其他展览馆看到的古希腊罗马的雕像相当纯朴宁静, 很多连表情都没有, 也没有眼睛. 到了他手里就加入很多戏剧因素和张力, 不光是表情, 身体的各部分还有构图都充满张力, 特别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我觉得近代的如罗丹就是更往这个方向再走一步, 人人都充满矛盾, 痛苦和冲突. 更不用说现代行为艺术家了.人心不古啊.
晨与夜就是这个研究的结果, 更喜欢晨那种少女清纯略带困惑的美. 展出的还有他为同代画家Pontormo作的维纳斯与邱比特的素描构图及当时许多美术工场据此制作出来的油画. (传统油画非常费时, 所以很多名家只做重要部分, 其余留给工场里的学徒). 根据米的构思, VENUS作为爱神, 身体上应该同时具有男人和女人最理想的美的特征. 女人的美代表肉欲之爱, 男人的美代表精神之爱. 他很鄙视地说, 威尼斯人不懂得什么是女体的美(指提香的VENUS OF URBINO), 只知道表现女体的阴柔之面(这我倒是同意的, 提香画的那个也忒柔媚忒靡靡之音了, 讲到UFFIZI 美术馆再继续谈). 作为神, 她应该同时具有男人的统治能力和女人的诱惑能力. 然后我就看到了同样斜躺着的VENUS, 肌肉发达, 庞大的体积占据了70-80的画面. 真伤心啊, 好象看到早期女权主义样样要和男人一样的失败.
走出来又是诡异的FLORNCE的街道, 想到这么破烂脏腻的街道处处藏着那么些珍宝, 感觉怪得很. 吃了顿特别难吃还贵的午饭, 是番茄酱通心粉, 和我在美国吃的极其类似. 最失败的是海鲜色拉, 居然是油泡的鱿鱼啥的, 没有蔬菜. 当然, 我发现我在意大利好吃的吃多了, 嘴越来越刁, 如果我第一站是佛罗伦萨, 恐怕一点意见也没有.
走过哥特式的DUOMO, 装饰得极其繁复细致. 修教堂的时候工程科学还没有发展到可以修跨度那么大的拱顶, 然后佛罗伦萨人不管3721, 先修个没顶的圈, 相信将来有一天一定有人能做到. 结果过了几十年真的有人做到了. 可是我不是特别喜欢, 觉得如果城里最漂亮最多的钱财都在教堂, 是不是反而是黑暗的宗教高压统治的象征?
走到UFFIZI前的广场, 总算看到了这个城市最大的群落, 艺术学生们, 成群结队地在晃悠, 更多就在肮脏的广场上席地而坐. 离我们预定的时间还早, 我们也坐下来看人. 这里是看男孩女孩的地方, 那些看似脏破的装束, 恐怕都是精心设计的效果, 颓废得特别时髦, 本地年轻人体型特别瘦长,胳膊腿象面条一样, 还有点弯曲, 和在我们校园里看到那些西北的胖乎乎的傻妞愣小伙都不一样. 外国学生其实很多, 即使穿着本地学校的标志. 后来听说本地有50个美国学校, 专门接受交换大学生. 每天要上课了就带他们上美术馆. 在另一个雕塑馆还遇到一组美国中学生, 由教师带来上一周的课, 这些美国学生绝大多数专业并不是美术, 就是来修一点艺术学分而已. 这么FB, 嫉妒啊嫉妒. 我立即觉得我没有艺术细胞是可以原谅的了.
UFFIZI96年被炸过一次, 现在进去要安检. 和一小日本旅行团挤在一起, 把我烦死了, 他们象一个大泡泡, 走到哪里都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围着导游, 堵住过道, 别人都过不去.
这么有地位的一个美术馆, 其实不大. 这本来就是MEDICI家族(8:出了两个教皇和马戈皇后的老妈)的收藏馆. 现代MUSEUM这个概念就是那时候才有的, 有目的有选择地收藏, 然后按年代风格作者有意识地制造一个让公众观赏学习的氛围. 原来的陈列方式都有文献记载和图画说明, 现在还尽量按原方案陈设. 整个建筑象一个长长的回廊, 展品主要在第二层(第一层有米, LEONARDO, RAPHAEL等等的速写素描作品, 原作太脆弱, 一年只在冬天展一两周, 我没赶上, 平时只有复印件). 上得楼来是宽宽长长的游廊, 阿诺河上的凉风灌进来, 觉得真是开阔畅快, 一洗城中积聚的郁闷之气. 走廊两边用相互呼应的古希腊罗马的雕塑作品装饰, 非常和谐. 这些在那时就已经是珍藏的古物, 只有为这些贵族工作才能深入学习和观摩.
画作按年代和作者排列, 近年来进行了大规模的复原工程, 作品看上去特别鲜明. 哥特式我是不爱看的, 看到LIPPO用他娇俏的小家碧玉的女友做模特, 戴着当时时髦的珍珠头饰的圣母才开始微笑. 然后就是两个巨大的BOTTICELLI的展厅.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么多的画, 都那么巨大!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BOTTICELLI的收藏了. 春和维纳斯的诞生里的人体都是真人的两三倍大小. 女人的娇不胜风的身体, 长长的卷发, 半透明的轻纱在风中鼓起, 那么近, 似乎我都可以呼吸到画上的春风. 我总觉得他的折枝花卉是学东方的刺绣, 但更多动态美, 把画面编织在一起. 我在后来西斯庭圣经故事壁画里也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幅是他的作品, 还是那样借别人的故事, 反复缅怀自己永远不能忘记的青春之梦.
'A boy's will is the wind's will,
And the thoughts of youth are long, long thoughts.'
再走过许多典型的报喜, 诞生, 洗礼, 加冕的作品, 背景里的佛罗伦萨和TUSCANY COUNTRY的典型自然风光越来越鲜明. 尤其以LEONADO的特别柔和富于自然美, 据说还是他发现阐述了透视原理. 文艺复兴早期, 画家乱改圣经中的场面是不允许的, 但是贵族僧侣们常常要求把他们自己加进去, 还要以他们的领地做画面背景, 所以我看到了那么多附近典型的连绵起伏的丘陵, 湖泊, 柏树林. 圣母也越来越亲切, 连施洗约翰都以小孩的形式出现在圣母子的场面中, 可是圣婴还是一脸的英明神武和深思苦虑.
RAPHAEL可以算得是创新了. 年轻的他在自画像里看着也就象一个学徒, 羞涩敏感. 但是他的圣母子真是可亲可爱得不行. 其实与他同时的Rosso Fiorentino 画小天使也特别可爱. 有一个碎片, 小天使坐在台阶上, 胖乎乎的小手斜抱着琴, 头简直埋在琴弦上, 只看到一头蓬蓬的金色卷发, 盖着长长黑黑的眼睫毛, 露出粉红的小脸, 努力得鼻尖都微微发红. 看得心都软软的. 而在圣母子的画中, 他也不让小天使们下跪, 而是在大人长长的深色衣裾之下, 相互嬉戏. 但是还是RAPHAEL的圣母子特别家常, 他让圣母坐在佛罗伦萨的庭院里看书, 三四岁大的耶苏和施洗约翰在她膝边玩耍, 施洗约翰递给耶苏一只小麻雀, 他高高兴兴地接过来, 一点也看不出天赋英明来. 圣母就在上方慈祥地看着他们. 简洁的构图, 所有三个人物非常自然地组成一个呼应和谐的画面. 看过前面那些耶苏诞生图里如同帝王出生的人山人海的朝拜, 还要把贵族僧侣们包括画家自己加进去, 借机增强自己的地位, 觉得这些画才体现了基督教中的打动人的人性的一面. 按我的理解, 耶苏只是平民出身, 他也说过我的国乃是在天上, 他的传道非常平易, 乃是真正懂得人心了才来传达他的理想.
往后看就是提香了. 他的一些画用神的标题, 画的是真人. 前面说到VENUS OF URBINO, 看了不可能有神的感觉. 室内光影非常柔和细腻写实, 女人的身体非常有挑逗的意思. 还有FLORA, 看的时候觉得空气特别浓重紧张, 隐隐约约能闻到馨香. 我觉得如果RAPHAEL比做大小晏的词, 温宛如珠玉, 仍性灵为主, 他可以比做周邦彦.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后面有一幅酒神, 酒饮半醺, 半敞胸襟, 面前是熟透半烂的水果, 尤其葡萄看着实在诱人, 这已经是经典画派典型的静物了, 看到这个理解了为什么有人可以从静物水果中看出放荡的意味.
我要关门了才总算从30多个画室里走出来, 窗外是夕阳下佛罗伦萨郊区连绵起伏的丘陵, 湖泊, 柏树林, 贪婪的赶完盛宴之后, 精神受了很大冲击, 恍恍惚惚, 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幻觉了, 因为这风景和所有画中一模一样. 走到阿诺河边, 看着混浊的河水鬼使神差想起十日谈里那个商人, 对带着大罐子, 被贵族派来要他珍藏好酒的仆人说, 你主人不是派你来找我, 你应该去找阿诺河, 就开始笑. 风一吹, 加上一个超大蛋筒GELATO,才清醒许多, 一问时间 已经8点了, 整整一天过去.
星期一几乎所有的博物馆都不开, 只去了BORGESE展览馆. 主要是希腊罗马作品还有米的一些练习作品. 虽然希腊罗马并称, 看多了能感觉到不同之处, 希腊的更清新浪漫, 亲和自然, 天然去雕饰; 以征服为生的罗马骨子里的强悍, 即使在被希腊的文化反征服之后, 仍然透露出来, 更庞大繁复. 后面要说到罗马国家美术馆和FB到极点的梵帝冈收藏, 就先不多说了. 这个地方象一个四合院, 正中一个庭院, 雕像就放在周围的回廊里, 算是室外, 可以照相. (在ACADEMIA 看大卫的时候亮了一下闪光灯, 所有游客都侧目而视, 原来是个越南人, 那人灰溜溜地低头走开. 过了一会又亮了, 一看又是他, 非常的不甘心的样子. 其实佛罗伦萨的管理非常松的, 管理人员都非常友好, 大家就更不好意思犯规了, 但这种人也是有的.) 三三两两的参观者倘佯在院子里, 气氛非常放松, 罗马时代当年也就是这样吧. 有老师带着艺术学生在讲解, 孩子们在写生.
出来后本来打算逛商店的, 结果大多地方周一只开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 佛罗伦萨人真会享受生活. 他们平时还有3小时的午休呢. 我愤愤地想那我也到郊外度假去.
公车比中国还挤,也和中国过去一样没什么位子都站着. 天气很热, 旁边一个胖乎乎的美国女孩开始费劲地脱套头衫. 另一边坐着一个意大利中年女子, 大头发, 很浓的妆, 脖子上套着重重的金链, 珍珠项练, 还有一条黑带坠个大大的TURQUISE,可以做VERSACE的EXCESSIVE理念的代言人. 谢天谢地, 没有香水.
车绕山而行, 半小时后到了FIESOLE. 车站旁是一个RISTORANTE, 坐在花园座位里午饭, 向下看就是佛罗伦萨小小拥挤的全城和周边的丘陵. 好看么? 不怎么样. 全城被一片淡淡黑雾罩着, 非常SMOGGY. 我想起一个从中国回来说太SMOGGY的美国朋友, 一定是没有来过这里. 但是花园很可爱, 我们坐在一个容纳几十人的大葡萄棚下. 还可以看到绿树中依山而建的许多VILLA, 后悔死了, 下次一定要住到这里来, 环境空气多么好. 坐公车进城看美术馆好了, 还可以租车开到乡下那些富饶的小镇去.
佛罗伦萨周边叫TUSCANY COUNTRY, 正处在意大利半岛中央, 类似美国的中西部. 但是意大利历史长了, 这一带又一向特别富裕, 所以这一带就成了欧洲乡镇的两个代表之一(另一个是法南.) 有很多出名出产, 尤其是葡萄酒. 师太老提的契安提就产在CHIANTI, 不用考据看到地名就知道了. 小城都修在丘陵顶上,叫HILL TOWNS. 也许住过AUSTIN的有一点体会. 镇中心就在最顶上(防洪水?), 往外走就不停地下坡, 房子也依次下降. 我们往背着佛罗伦萨的方向走, 绕了两个弯, 看到的就是很宁静舒适的乡村景象. 家家独门独院, 收拾得很漂亮. 坐在满地红叶的小树林里看深深浅浅秋叶的色彩, 不想回城去了. 正开始犯困的时候, 高空中啪的掉下一个"炸弹",吓得我打个冷战. 仔细一看是一个拳头大的"刺猬", 裂开了一点. 我端详半天, 说好象是栗子耶. 某人很疑惑的看看我, 说栗子是这样的么? 我说听说我们吃的栗子在树上是几个包在一起的. 很贪心地捡起一个来, 又大又圆, 光滑的很. 可是好硬啊, 咬都咬不开,只好作罢. 回来后看了讨论, 记起那个东西很圆没有尖, 恐怕是不能吃的那种.
走过一个小冰激淋店, 买了个双色蛋筒, 才1块钱, 给了我整整两大勺, 居然是我所吃过最好的冰激淋. 这一家是典型的家制冰激淋店, 东西又新鲜又软, SERVE方法也很道地,用一个大大平平的象中国用的饭勺(饭铲?)那样铲起来, 往蛋筒上轻轻一拍就好. 不象美国这边要用一个圆勺使劲挖, 还有一个机关把球挤出来. 对我来说佛罗伦萨吃的精华就是GELATO, 花色品种有上百种, 大多在美国真是见所未见. 无论什么味道, 就是比美国的新鲜清香, 而且一点不腻. 好象黄油特别少, 其它所有原料都是新鲜的天然材料,而且即使是同样的天然材料, 就是比美国的好吃, 比如它的沙拉真是强太多了. 还有我最不待见美国冰激淋的地方是, 如果是天然原料(比如水果, 果仁), 绝不舍得衣锦夜行, 一定要小块小块的放在里面, 吃起来一点也不匀. 我最爱的是苹果, 哈蜜瓜, 黄桃, 榛子仁, 开心果, 不见任何固体, 浑然一体, 又细又滑, 入口立即化开, 香味很快席卷弥漫开来. 这一家有一种独有的风味叫CIONOCCIO, 一入口巧克力香味下沉, WHISKEY香气上腾, 感觉真是美妙.
在公车站等车回城, 旁边一个胖老头非常好奇地问我们是不是日本人? 我们摇头. 然后他高高兴兴开始猜: 韩国人? 菲律宾人? 印尼人?... 居然忘了亚洲还有中国人. 我问他是不是意大利人, 他很自豪地说, FIESOLINO(就是这个小镇本地人). 这是我第一次和不会讲英语的意大利人谈天,承蒙他特别地努力和我用最简单的意大利语单词交流, 说说公车, 冰激淋, 啊, 还承蒙他夸我BELLE.
晚上摸到一家据说是本地人爱去的老牌餐馆. 佛罗伦萨卖野人头骗游客的地方太多, 不比威尼斯水平整齐, 只好第一次按旅游指南找地方了. 到了本地人很多, 但还是把我们和一对美国游客安排在相邻的两个小桌上. 菜单很特别, 我要求侍者仔细解释都是怎么做的, 点完后旁边的美国男人笑着说, 你这么一来给我们省事了. 聊起来才发现是谦词, 他十年前在这里做过一年交换学生, 和同学们老来这里吃饭, 现在带新婚太太故地重游. 他们谈吐很有教养也很有趣, 舒舒服服地穿着学生装束, 深谙入乡随俗随遇而安之道.
主菜是一大块烤羊腿, 带肥肉, 香啊. 本地乡村特产的一种TUSCANY BEAN也不错, 粉粉地很蓬松. 量都非常大. 那个美国人给我们讲为什么此地只有一种不加盐面包, 因为菜很咸. 我说我个人偏好还是威尼斯那种, 比较精致清淡. 他告诉我越往南走饮食越粗犷, 大肉, 加CHEESE, 大量番茄酱, 越来越象我们在美国吃的大多意大利菜. 我很高兴我只走到罗马为止.
河南的PATTI PALACE是MEDECI家族的夏宫. 河上有很多古桥, 都是平的, 不象威尼斯东方式的拱桥, 但丁和比阿特丽思大概就在其中一座上初遇. 宫殿和花园当初应该是很漂亮的, 但是现在显然没有好好维护, 古旧且脏相. 这里收藏有不少小型油画, 包括拉菲尔的圣母子和提香的一些作品, 应该是当年的主人特意挑选出来的. 在小小的略暗的房间里, 打上灯光看穿着画家当时的佛罗伦萨家常便服, 怀抱着婴儿的圣母, 也就象任何一个母亲, 特别地温馨圣洁. 整个佛罗伦萨应该算是农耕文化, 既没有威尼斯那样东西方贸易中心的奢靡, 又没有罗马和梵帝冈横征暴敛的惊人财富, 它的文化中有很多朴素家常的地方,连这里画家画的人物都分外地朴实可亲.
30英里外的SIENA是TUSCANY COUNTRY 的一个代表小镇. 乡间别墅风格的旅馆修在山上, 有小小的屋顶花园和葡萄藤的顶蓬, 那么蓬蓬勃勃的绿叶形成厚厚密密地一层. 城市中心不允许任何车辆通行, 非常地安静. 午觉之后在房间的阳台上吃葡萄,特别悠闲. 本地出产的葡萄有着迷人的清香, 不知道那些著名的好酒用的是不是就是这一种. 这个古镇修在山顶上,所有的建筑, 包括路面都是整整齐齐的红砖砌成,异常干净. 城市自从几百年前被打败衰落下来, 就没有任何变动. 秋天的金色阳光下看过去, 时光好象凝固了. 小街上许多卖本地出产的小店, 里面摆的满满的, 看着就有殷实丰盛的感觉. 食物原料调料特别多, 当然也少不了葡萄酒. 一周前这里在开葡萄酒节, 我们刚好错过. 可惜我不烹调, 对酒也没有特别的研究. 街道斜斜, 峰回路转. 常常转过街角看到的就是下方住户的私人屋顶花园, 有人在上面晒太阳喝咖啡. 在一个餐馆的室外午饭时看到一个被人预订的长方桌, 本来应该是用许多小方桌拼起来的,因为地面实在太斜, 变成了一级一级下降. 等那个旅行团来了, 哇, 没有一个人小65岁的. 人人的精神都特别好, 腰板特别直, 衣饰和化妆都很精致. 看着真是羡慕. 将来我们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只好尽量珍惜眼前的好时光.
大中午的穿过小巷子走到旅馆, 街边都是脏得特颓废的手里拿支烟或一杯酒的年轻男女, 如果在美国我一定以为是HOOKER了. 大概都是学生吧. 那么小的巷子, 人行道半米宽, 所有的砖一块高一块低, 我几乎崴了脚, 早知道就带上高帮登山鞋. 小街才米半两米宽, 有的餐馆还要用盆栽围去三分之一, 以便摆户外餐桌, 就这样还有大量摩托和小车穿行, 摩托停下又启动的声音特别刺激神经. 不象雅皮的威尼斯虽然破旧却异常干净, 这里还有几十万人口仍然在这个拥挤肮脏的小城市里生活.
第一顿晚饭在在旅馆的TRATORIA吃. 我点的菠菜糊和SPAGHETTI WITH PORCINI 很好. 菠菜嫩而清香. PORCINI 我在菜市场上看到新鲜的是18欧元一斤, 其他的果蔬都比美国便宜一半的样子, 相比之下算有点贵的东西. 只切了薄薄几片炒, 就很鲜了. 这里不靠海, 海鲜并不见长, 某人就点了佛罗伦萨式牛排. 那也实在太过分了, 足有三斤重, 两到三指厚, 我几乎晕倒. 切开一看, 果然还有三分之一厚度仍然是透明胶质, 就连我这么爱吃半生牛排的人都受不了.
几个美术馆都是按旅游指南指导, 事先电话预定好时间的. 到了小小不起眼的GALLERIA OF ACCADEMIA还是大吃一惊，队那么长．这时候相信笑嘻嘻说的奥塞美术馆一里长的队了．令我安慰的不仅是不需排队， 进去之后发现美术馆特别小 ， 人特别少， 因为佛罗伦萨的美术馆都严格地控制馆内人数， 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慢慢看．
走过哥特时期的教堂壁画， 直奔米开朗其罗的作品．先看到那几个未完成的PRISONER, 不象是雕刻到一半的, 反而象是鲜活的人体正在破石而出, 还没有被完全释放. 三米高的大卫被陈列在一个围起的高台上, 顶上是穹顶天窗投下的自然光. 他的眼睛! 那么坦然清澄, 无所畏惧地看着你. 白色大理石的雕像一直在维修, 非常干净, 隐隐有晶莹之光华. 从那些人工镶金却仍然黑暗空洞得象幽灵的哥特时期的教堂壁画走过来, 看到这个人对神勇敢的挑战, 简直要跪下来顶礼膜拜.
当天有一个特别展, 是米的女体作品研究.好奇, 那个时候又不是希腊罗马时代, 大家以身体为耻, 他哪里去找模特儿. 我很好奇,男体还可以自己将就, 女体? 亲如夫妻都恐怕是没法仔细看的.(我相信那个时代的人体又不锻炼, 又不见光吹风, 也很少好看的) 看了展品以后发现他的人体研究来自对出土的古希腊罗马雕像, 比如他费了老大劲都没有见过女人的腿是怎么表现的, 某地挖出一条来他如获至宝立即赶去学习. 工作之前要很认真地画素描构图, 从很多角度来研究. 从其他展览馆看到的古希腊罗马的雕像相当纯朴宁静, 很多连表情都没有, 也没有眼睛. 到了他手里就加入很多戏剧因素和张力, 不光是表情, 身体的各部分还有构图都充满张力, 特别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我觉得近代的如罗丹就是更往这个方向再走一步, 人人都充满矛盾, 痛苦和冲突. 更不用说现代行为艺术家了.人心不古啊.
晨与夜就是这个研究的结果, 更喜欢晨那种少女清纯略带困惑的美. 展出的还有他为同代画家Pontormo作的维纳斯与邱比特的素描构图及当时许多美术工场据此制作出来的油画. (传统油画非常费时, 所以很多名家只做重要部分, 其余留给工场里的学徒). 根据米的构思, VENUS作为爱神, 身体上应该同时具有男人和女人最理想的美的特征. 女人的美代表肉欲之爱, 男人的美代表精神之爱. 他很鄙视地说, 威尼斯人不懂得什么是女体的美(指提香的VENUS OF URBINO), 只知道表现女体的阴柔之面(这我倒是同意的, 提香画的那个也忒柔媚忒靡靡之音了, 讲到UFFIZI 美术馆再继续谈). 作为神, 她应该同时具有男人的统治能力和女人的诱惑能力. 然后我就看到了同样斜躺着的VENUS, 肌肉发达, 庞大的体积占据了70-80的画面. 真伤心啊, 好象看到早期女权主义样样要和男人一样的失败.
走出来又是诡异的FLORNCE的街道, 想到这么破烂脏腻的街道处处藏着那么些珍宝, 感觉怪得很. 吃了顿特别难吃还贵的午饭, 是番茄酱通心粉, 和我在美国吃的极其类似. 最失败的是海鲜色拉, 居然是油泡的鱿鱼啥的, 没有蔬菜. 当然, 我发现我在意大利好吃的吃多了, 嘴越来越刁, 如果我第一站是佛罗伦萨, 恐怕一点意见也没有.
走过哥特式的DUOMO, 装饰得极其繁复细致. 修教堂的时候工程科学还没有发展到可以修跨度那么大的拱顶, 然后佛罗伦萨人不管3721, 先修个没顶的圈, 相信将来有一天一定有人能做到. 结果过了几十年真的有人做到了. 可是我不是特别喜欢, 觉得如果城里最漂亮最多的钱财都在教堂, 是不是反而是黑暗的宗教高压统治的象征?
走到UFFIZI前的广场, 总算看到了这个城市最大的群落, 艺术学生们, 成群结队地在晃悠, 更多就在肮脏的广场上席地而坐. 离我们预定的时间还早, 我们也坐下来看人. 这里是看男孩女孩的地方, 那些看似脏破的装束, 恐怕都是精心设计的效果, 颓废得特别时髦, 本地年轻人体型特别瘦长,胳膊腿象面条一样, 还有点弯曲, 和在我们校园里看到那些西北的胖乎乎的傻妞愣小伙都不一样. 外国学生其实很多, 即使穿着本地学校的标志. 后来听说本地有50个美国学校, 专门接受交换大学生. 每天要上课了就带他们上美术馆. 在另一个雕塑馆还遇到一组美国中学生, 由教师带来上一周的课, 这些美国学生绝大多数专业并不是美术, 就是来修一点艺术学分而已. 这么FB, 嫉妒啊嫉妒. 我立即觉得我没有艺术细胞是可以原谅的了.
UFFIZI96年被炸过一次, 现在进去要安检. 和一小日本旅行团挤在一起, 把我烦死了, 他们象一个大泡泡, 走到哪里都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围着导游, 堵住过道, 别人都过不去.
这么有地位的一个美术馆, 其实不大. 这本来就是MEDICI家族(8:出了两个教皇和马戈皇后的老妈)的收藏馆. 现代MUSEUM这个概念就是那时候才有的, 有目的有选择地收藏, 然后按年代风格作者有意识地制造一个让公众观赏学习的氛围. 原来的陈列方式都有文献记载和图画说明, 现在还尽量按原方案陈设. 整个建筑象一个长长的回廊, 展品主要在第二层(第一层有米, LEONARDO, RAPHAEL等等的速写素描作品, 原作太脆弱, 一年只在冬天展一两周, 我没赶上, 平时只有复印件). 上得楼来是宽宽长长的游廊, 阿诺河上的凉风灌进来, 觉得真是开阔畅快, 一洗城中积聚的郁闷之气. 走廊两边用相互呼应的古希腊罗马的雕塑作品装饰, 非常和谐. 这些在那时就已经是珍藏的古物, 只有为这些贵族工作才能深入学习和观摩.
画作按年代和作者排列, 近年来进行了大规模的复原工程, 作品看上去特别鲜明. 哥特式我是不爱看的, 看到LIPPO用他娇俏的小家碧玉的女友做模特, 戴着当时时髦的珍珠头饰的圣母才开始微笑. 然后就是两个巨大的BOTTICELLI的展厅.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么多的画, 都那么巨大!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BOTTICELLI的收藏了. 春和维纳斯的诞生里的人体都是真人的两三倍大小. 女人的娇不胜风的身体, 长长的卷发, 半透明的轻纱在风中鼓起, 那么近, 似乎我都可以呼吸到画上的春风. 我总觉得他的折枝花卉是学东方的刺绣, 但更多动态美, 把画面编织在一起. 我在后来西斯庭圣经故事壁画里也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幅是他的作品, 还是那样借别人的故事, 反复缅怀自己永远不能忘记的青春之梦.
'A boy's will is the wind's will,
And the thoughts of youth are long, long thoughts.'
再走过许多典型的报喜, 诞生, 洗礼, 加冕的作品, 背景里的佛罗伦萨和TUSCANY COUNTRY的典型自然风光越来越鲜明. 尤其以LEONADO的特别柔和富于自然美, 据说还是他发现阐述了透视原理. 文艺复兴早期, 画家乱改圣经中的场面是不允许的, 但是贵族僧侣们常常要求把他们自己加进去, 还要以他们的领地做画面背景, 所以我看到了那么多附近典型的连绵起伏的丘陵, 湖泊, 柏树林. 圣母也越来越亲切, 连施洗约翰都以小孩的形式出现在圣母子的场面中, 可是圣婴还是一脸的英明神武和深思苦虑.
RAPHAEL可以算得是创新了. 年轻的他在自画像里看着也就象一个学徒, 羞涩敏感. 但是他的圣母子真是可亲可爱得不行. 其实与他同时的Rosso Fiorentino 画小天使也特别可爱. 有一个碎片, 小天使坐在台阶上, 胖乎乎的小手斜抱着琴, 头简直埋在琴弦上, 只看到一头蓬蓬的金色卷发, 盖着长长黑黑的眼睫毛, 露出粉红的小脸, 努力得鼻尖都微微发红. 看得心都软软的. 而在圣母子的画中, 他也不让小天使们下跪, 而是在大人长长的深色衣裾之下, 相互嬉戏. 但是还是RAPHAEL的圣母子特别家常, 他让圣母坐在佛罗伦萨的庭院里看书, 三四岁大的耶苏和施洗约翰在她膝边玩耍, 施洗约翰递给耶苏一只小麻雀, 他高高兴兴地接过来, 一点也看不出天赋英明来. 圣母就在上方慈祥地看着他们. 简洁的构图, 所有三个人物非常自然地组成一个呼应和谐的画面. 看过前面那些耶苏诞生图里如同帝王出生的人山人海的朝拜, 还要把贵族僧侣们包括画家自己加进去, 借机增强自己的地位, 觉得这些画才体现了基督教中的打动人的人性的一面. 按我的理解, 耶苏只是平民出身, 他也说过我的国乃是在天上, 他的传道非常平易, 乃是真正懂得人心了才来传达他的理想.
往后看就是提香了. 他的一些画用神的标题, 画的是真人. 前面说到VENUS OF URBINO, 看了不可能有神的感觉. 室内光影非常柔和细腻写实, 女人的身体非常有挑逗的意思. 还有FLORA, 看的时候觉得空气特别浓重紧张, 隐隐约约能闻到馨香. 我觉得如果RAPHAEL比做大小晏的词, 温宛如珠玉, 仍性灵为主, 他可以比做周邦彦.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后面有一幅酒神, 酒饮半醺, 半敞胸襟, 面前是熟透半烂的水果, 尤其葡萄看着实在诱人, 这已经是经典画派典型的静物了, 看到这个理解了为什么有人可以从静物水果中看出放荡的意味.
我要关门了才总算从30多个画室里走出来, 窗外是夕阳下佛罗伦萨郊区连绵起伏的丘陵, 湖泊, 柏树林, 贪婪的赶完盛宴之后, 精神受了很大冲击, 恍恍惚惚, 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幻觉了, 因为这风景和所有画中一模一样. 走到阿诺河边, 看着混浊的河水鬼使神差想起十日谈里那个商人, 对带着大罐子, 被贵族派来要他珍藏好酒的仆人说, 你主人不是派你来找我, 你应该去找阿诺河, 就开始笑. 风一吹, 加上一个超大蛋筒GELATO,才清醒许多, 一问时间 已经8点了, 整整一天过去.
星期一几乎所有的博物馆都不开, 只去了BORGESE展览馆. 主要是希腊罗马作品还有米的一些练习作品. 虽然希腊罗马并称, 看多了能感觉到不同之处, 希腊的更清新浪漫, 亲和自然, 天然去雕饰; 以征服为生的罗马骨子里的强悍, 即使在被希腊的文化反征服之后, 仍然透露出来, 更庞大繁复. 后面要说到罗马国家美术馆和FB到极点的梵帝冈收藏, 就先不多说了. 这个地方象一个四合院, 正中一个庭院, 雕像就放在周围的回廊里, 算是室外, 可以照相. (在ACADEMIA 看大卫的时候亮了一下闪光灯, 所有游客都侧目而视, 原来是个越南人, 那人灰溜溜地低头走开. 过了一会又亮了, 一看又是他, 非常的不甘心的样子. 其实佛罗伦萨的管理非常松的, 管理人员都非常友好, 大家就更不好意思犯规了, 但这种人也是有的.) 三三两两的参观者倘佯在院子里, 气氛非常放松, 罗马时代当年也就是这样吧. 有老师带着艺术学生在讲解, 孩子们在写生.
出来后本来打算逛商店的, 结果大多地方周一只开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 佛罗伦萨人真会享受生活. 他们平时还有3小时的午休呢. 我愤愤地想那我也到郊外度假去.
公车比中国还挤,也和中国过去一样没什么位子都站着. 天气很热, 旁边一个胖乎乎的美国女孩开始费劲地脱套头衫. 另一边坐着一个意大利中年女子, 大头发, 很浓的妆, 脖子上套着重重的金链, 珍珠项练, 还有一条黑带坠个大大的TURQUISE,可以做VERSACE的EXCESSIVE理念的代言人. 谢天谢地, 没有香水.
车绕山而行, 半小时后到了FIESOLE. 车站旁是一个RISTORANTE, 坐在花园座位里午饭, 向下看就是佛罗伦萨小小拥挤的全城和周边的丘陵. 好看么? 不怎么样. 全城被一片淡淡黑雾罩着, 非常SMOGGY. 我想起一个从中国回来说太SMOGGY的美国朋友, 一定是没有来过这里. 但是花园很可爱, 我们坐在一个容纳几十人的大葡萄棚下. 还可以看到绿树中依山而建的许多VILLA, 后悔死了, 下次一定要住到这里来, 环境空气多么好. 坐公车进城看美术馆好了, 还可以租车开到乡下那些富饶的小镇去.
佛罗伦萨周边叫TUSCANY COUNTRY, 正处在意大利半岛中央, 类似美国的中西部. 但是意大利历史长了, 这一带又一向特别富裕, 所以这一带就成了欧洲乡镇的两个代表之一(另一个是法南.) 有很多出名出产, 尤其是葡萄酒. 师太老提的契安提就产在CHIANTI, 不用考据看到地名就知道了. 小城都修在丘陵顶上,叫HILL TOWNS. 也许住过AUSTIN的有一点体会. 镇中心就在最顶上(防洪水?), 往外走就不停地下坡, 房子也依次下降. 我们往背着佛罗伦萨的方向走, 绕了两个弯, 看到的就是很宁静舒适的乡村景象. 家家独门独院, 收拾得很漂亮. 坐在满地红叶的小树林里看深深浅浅秋叶的色彩, 不想回城去了. 正开始犯困的时候, 高空中啪的掉下一个"炸弹",吓得我打个冷战. 仔细一看是一个拳头大的"刺猬", 裂开了一点. 我端详半天, 说好象是栗子耶. 某人很疑惑的看看我, 说栗子是这样的么? 我说听说我们吃的栗子在树上是几个包在一起的. 很贪心地捡起一个来, 又大又圆, 光滑的很. 可是好硬啊, 咬都咬不开,只好作罢. 回来后看了讨论, 记起那个东西很圆没有尖, 恐怕是不能吃的那种.
走过一个小冰激淋店, 买了个双色蛋筒, 才1块钱, 给了我整整两大勺, 居然是我所吃过最好的冰激淋. 这一家是典型的家制冰激淋店, 东西又新鲜又软, SERVE方法也很道地,用一个大大平平的象中国用的饭勺(饭铲?)那样铲起来, 往蛋筒上轻轻一拍就好. 不象美国这边要用一个圆勺使劲挖, 还有一个机关把球挤出来. 对我来说佛罗伦萨吃的精华就是GELATO, 花色品种有上百种, 大多在美国真是见所未见. 无论什么味道, 就是比美国的新鲜清香, 而且一点不腻. 好象黄油特别少, 其它所有原料都是新鲜的天然材料,而且即使是同样的天然材料, 就是比美国的好吃, 比如它的沙拉真是强太多了. 还有我最不待见美国冰激淋的地方是, 如果是天然原料(比如水果, 果仁), 绝不舍得衣锦夜行, 一定要小块小块的放在里面, 吃起来一点也不匀. 我最爱的是苹果, 哈蜜瓜, 黄桃, 榛子仁, 开心果, 不见任何固体, 浑然一体, 又细又滑, 入口立即化开, 香味很快席卷弥漫开来. 这一家有一种独有的风味叫CIONOCCIO, 一入口巧克力香味下沉, WHISKEY香气上腾, 感觉真是美妙.
在公车站等车回城, 旁边一个胖老头非常好奇地问我们是不是日本人? 我们摇头. 然后他高高兴兴开始猜: 韩国人? 菲律宾人? 印尼人?... 居然忘了亚洲还有中国人. 我问他是不是意大利人, 他很自豪地说, FIESOLINO(就是这个小镇本地人). 这是我第一次和不会讲英语的意大利人谈天,承蒙他特别地努力和我用最简单的意大利语单词交流, 说说公车, 冰激淋, 啊, 还承蒙他夸我BELLE.
晚上摸到一家据说是本地人爱去的老牌餐馆. 佛罗伦萨卖野人头骗游客的地方太多, 不比威尼斯水平整齐, 只好第一次按旅游指南找地方了. 到了本地人很多, 但还是把我们和一对美国游客安排在相邻的两个小桌上. 菜单很特别, 我要求侍者仔细解释都是怎么做的, 点完后旁边的美国男人笑着说, 你这么一来给我们省事了. 聊起来才发现是谦词, 他十年前在这里做过一年交换学生, 和同学们老来这里吃饭, 现在带新婚太太故地重游. 他们谈吐很有教养也很有趣, 舒舒服服地穿着学生装束, 深谙入乡随俗随遇而安之道.
主菜是一大块烤羊腿, 带肥肉, 香啊. 本地乡村特产的一种TUSCANY BEAN也不错, 粉粉地很蓬松. 量都非常大. 那个美国人给我们讲为什么此地只有一种不加盐面包, 因为菜很咸. 我说我个人偏好还是威尼斯那种, 比较精致清淡. 他告诉我越往南走饮食越粗犷, 大肉, 加CHEESE, 大量番茄酱, 越来越象我们在美国吃的大多意大利菜. 我很高兴我只走到罗马为止.
河南的PATTI PALACE是MEDECI家族的夏宫. 河上有很多古桥, 都是平的, 不象威尼斯东方式的拱桥, 但丁和比阿特丽思大概就在其中一座上初遇. 宫殿和花园当初应该是很漂亮的, 但是现在显然没有好好维护, 古旧且脏相. 这里收藏有不少小型油画, 包括拉菲尔的圣母子和提香的一些作品, 应该是当年的主人特意挑选出来的. 在小小的略暗的房间里, 打上灯光看穿着画家当时的佛罗伦萨家常便服, 怀抱着婴儿的圣母, 也就象任何一个母亲, 特别地温馨圣洁. 整个佛罗伦萨应该算是农耕文化, 既没有威尼斯那样东西方贸易中心的奢靡, 又没有罗马和梵帝冈横征暴敛的惊人财富, 它的文化中有很多朴素家常的地方,连这里画家画的人物都分外地朴实可亲.
30英里外的SIENA是TUSCANY COUNTRY 的一个代表小镇. 乡间别墅风格的旅馆修在山上, 有小小的屋顶花园和葡萄藤的顶蓬, 那么蓬蓬勃勃的绿叶形成厚厚密密地一层. 城市中心不允许任何车辆通行, 非常地安静. 午觉之后在房间的阳台上吃葡萄,特别悠闲. 本地出产的葡萄有着迷人的清香, 不知道那些著名的好酒用的是不是就是这一种. 这个古镇修在山顶上,所有的建筑, 包括路面都是整整齐齐的红砖砌成,异常干净. 城市自从几百年前被打败衰落下来, 就没有任何变动. 秋天的金色阳光下看过去, 时光好象凝固了. 小街上许多卖本地出产的小店, 里面摆的满满的, 看着就有殷实丰盛的感觉. 食物原料调料特别多, 当然也少不了葡萄酒. 一周前这里在开葡萄酒节, 我们刚好错过. 可惜我不烹调, 对酒也没有特别的研究. 街道斜斜, 峰回路转. 常常转过街角看到的就是下方住户的私人屋顶花园, 有人在上面晒太阳喝咖啡. 在一个餐馆的室外午饭时看到一个被人预订的长方桌, 本来应该是用许多小方桌拼起来的,因为地面实在太斜, 变成了一级一级下降. 等那个旅行团来了, 哇, 没有一个人小65岁的. 人人的精神都特别好, 腰板特别直, 衣饰和化妆都很精致. 看着真是羡慕. 将来我们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只好尽量珍惜眼前的好时光.
http://en.wikipedia.org/wiki/Chianti师太老提的契安提是白契安提，我疑惑到现在，因为从没见过。要不白契安提特别稀有而贵，要不就是契安提现在就没有白的了？
According to NYT:Some white wine is also made in the region. The region grows many white grapes, used to make local table wine and also (traditionally) part of red Chianti, though this is less true today. Some fine white wines are also sometimes made. Until 1950s, ordering a bottle of the unusual Chianti Bianco would attract the notice of a sommelier; but since 1967 Chianti name can be referred only to red wine. What was once Chianti Bianco is now sold under various names following the local DOCs, or under the name Toscana IGT or simply labeled Trebbiano.
http://query.nytimes.com/gst/fullpage.h ... 8B63&fta=y
All Chianti is, of course, red wine. There are plenty of white wines made in Tuscany, but there has never been a Chianti bianco.
此喵已死，有事烧纸
罗马
Rome is magnificent and brutal. 在罗马第一次出去就晕了. 地图上两个街区之外的罗马国家博物馆足足走了十五分钟才到. 街道开阔, 街区巨大, 树木高大. 所有的建筑不许高过圣彼得教堂, 没有高层建筑, 他们就用十米高, 两人合抱的大理石柱子的门廊来弥补, 和古建筑混在一起非常协调. 因为大, 即使处处人声车声鼎沸, 丝毫不觉拥挤杂乱, 只觉得充满生机活力. 政府商业教育在这里运转, 就象轰轰烈烈往前开动的火车, 拖着许多部分, 每个零件都在哗啦乱响, 不知怎么最后就总能前进也没垮掉.
罗马国家博物馆有大量的罗马皇帝及家庭的头像, 包括奥古斯都和妻子利维亚还有尼禄的继父(凯撒家族的最后一个皇帝)和他那野心勃勃的老妈. 如果这些头像没有被当年的审美故意修饰的话, 这些人看上去真是强悍有力富于进攻性. 还有一些皇帝的全裸雕像, 曾经在神庙供公众参拜鼓舞士气. 不免担心如果皇帝刚好体型不佳怎么办, 但是显然没有这样的例子, 只好相信他们人人得天独厚, 又后天努力, 做皇帝也不容易啊.
梵帝冈博物馆号称世界三大艺术收藏馆之一, 有长达6公里和5千年的展览, 每天却只开放6个小时(象小小的UFFIZI还开13个小时呢), 据说实际上开放三四小时之后人太多就不让再进了, 星期日还不开, 也不接受预订. 只好周六一大早就打的过去排队. 停下来时我还啥都没看见呢, 司机说, 这是队尾. 离开门还有半小时, 大家都站在博物馆和圣彼得教堂之间的城墙根等. 下宽上窄的混凝土城墙高达十几米, 厚得恐怕原子弹都炸不开, 没准就是做防核掩体用的. 大家都按要求穿着带袖上衣和长裤或过膝裙, 幸好下着细雨, 否则那么多人真是热死了.
安检后进去, 没有空调, 强制的单行道,只能随着摩肩接踵的人流缓缓前进. 幸好窗外吹来凉风, 向外可以看见梵帝冈花园, 在传统的意大利花园结构之外加入显然比较现代的更近自然的树木, 郁郁葱葱得可喜. 想到在佛罗伦萨久未修剪的MEDICI夏宫的花园, 只好叹气. 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整个米开朗其罗设计的圣彼得教堂穹顶, 淡蓝的主体上是泛青的大理石雕细饰和塔尖, 完美精致得无与伦比.
从古埃及和美索不达尼亚开始, 走过希腊各时期, 罗马拜占庭中世纪, 收藏极其丰富, 实在太FB了, 我被惯得除了很稀罕的, 都不作停留. 但是看到拉菲尔的<<雅典学院>>壁画还是好奇地停下来. 台阶顶上显然是达芬齐的脸, 和他晚年的自画像一模一样, 据说那代表PLATO, 和他的地位十分相称, 其他也都是那个时期的文化大师了. 下面坐着据说是米开朗其罗,不好看可是也不象笑嘻嘻说的畸形, 大概拉菲尔为君子讳.
好不容易才到了西斯庭,高达20米,每幅画也出奇的小, 得使劲地仰着头看. 墙壁边第一次看到有座位, 可是全都满了. 只有两个门没有窗, 人多得透不过气来. 可怜我早上已经走了三个小时没法休息, 腿一软就坐台阶上了. 马上过来一个穿得特别正式的工作人员有礼貌但是很严肃地要我站起来. 找个人少的地方, 使劲地仰着头用望远镜就看到极高处天顶上, 上帝从翻滚的乌云中露出上身雷霆万钧般地向我指来. 这是第一幅, 创天地. 他形象威严, 身型如天神般完美而强悍, 所有肌肉暴起充满张力, 都贯注在这么一个动作上, 压迫得我透不过气来, 立即起了敬畏之心. 这是看图片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总算知道为什么要画在天顶上让我们那么费劲地看. 可是还是最爱创人类里的亚当, 略带迷茫的眼神, 青春少年的身体美丽得脆弱. 手伸向创造他的上帝, 象是牵引之力渐弱, 不得不放开. 这就是盛年的米开朗其罗, 不再复制希腊的神像(大卫显然很大地借鉴了一些阿波罗雕像的结构和细节), 将其神韵溶入自己的独创.
西斯庭还有米晚年的世界审判和许多文艺复兴名家的新旧约故事壁画, 和天顶画一样, 近年刚刚经历大规模地复原, 鲜明生动. 着迷般消磨许久后, 饿得要死, 悄悄从旅游指南介绍的小门溜了出去, 不看下一半展览了. 早餐已经过了五六小时,补完午饭站起来, 发现不知为什么有一只脚不行了, 一碰到地面, 从脚趾, 脚弓到脚踝, 散了架一样, 没有一个环节不痛得厉害. 这就是在大理石地板上狂走不停的后果. 5555, 还打算下午弥撒时爬圣彼得教堂穹顶那300级台阶听赞美诗和看罗马全城呢. 只好一瘸一拐, 稍稍走走,多多坐下休息, 希望很快缓过劲来.
当然也没有什么要赶的了, 圣彼得广场上大家都很悠闲. 很多带枪的警察, 放松地和漂亮小姑娘们聊天. 广场真大, 由半圆型游廊环抱, 每个大理石柱都有一米粗, 20米高. 正面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教堂, 第二大教堂可以整个放进里面还绰绰有余, 望过去真是壮观. 里面倒没有什么特别的, 除了防弹玻璃严密保护的米的PIETA. PIETA表现耶苏死后从十字架上放下来, 是天主教作品中常见的主题. 就象我的一个朋友从巴黎回来说的, 她跑去看了现在当地作家的作品展后才懂得杰作好在什么地方, 我看了那么多平庸作品也不是浪费时间. 比如有耶苏的身体僵直得跟一根棍子被用很奇怪的角度放下来的, 连米自己也画过十字架上身体象健美运动员的耶苏. 这个雕塑反朴归真, 特别打动人. 耶苏已经长眠, 虚弱无力的身体上有饱经折磨的痕迹. 坐着的圣母沉痛如任何母亲,.
出来了找爬教堂尖顶的入口不见, 一打听, 说是教皇很稀罕地要出来亲自主持今天的弥撒, 加强安全措施, 不开放了. 思想斗争那么久, 现在不用讨论了, 真是高兴. 难怪那么多警察. 脑里立即出现罗马假日统一着装的便衣, 觉得今天看见那么多举止古怪穿深色西装的人说不定都是. 想到最近电视新闻里的保罗三世出来时十分辛苦, 看着难过, 决定不看弥撒了回去. 晚上电视里果然有报道, 在场观众人山人海一样, 嘻嘻, 当时我正在舒舒服服地在热水里按摩脚底.
即使我预先已经知道斗兽场当年容纳5万人, 真看到时还是惊叹于它的宏伟. 表面的大理石砖罗马衰落后已经被人剥下拿回家修自己的房子, 地底复杂的运猛兽的通道完全露出, 据说当年还有升降机把它们升上来. 当年的城市中心, 包括宫殿, 参议会, 市场(安东尼在凯撒被刺之后不是在这里演说吗?), 历尽战火, 被尘土掩埋之后被重新发掘,依稀可以看到昔日的布局和部分结构, 青青碧草和绿树中的金色残垣在阳光下特别辉煌悲壮. 一个老师带着小学生在现场讲课, 不知道是不是在讲”彼黍离离”?有人在举行婚礼, 年轻的新娘披洁白婚纱, 充满对新生活的希望, 背后是两千年的沧海桑田, 真是浪漫.
穿过繁华的商业大街, 在许多现代建筑之中又是一个庞然大物: 万神殿. 门廊用的两米多粗二十多米高的十多根柱子各自由整块的埃及花岗岩雕成, 大概没人能偷回家, 都留了下来. 附近有家GELATERIA DEL PALMA, 有100多种花色, 看得眼花. 点了四色, 吃得高兴时赫然看到上面写着有扭腰分店, 不知道有没有人尝过? 晚餐在一家本地很热门的餐馆, 主菜我点了鱼. 吃完一大盘自助前菜后, 上来一个半米长的盘子. 某人自己也有一大盘肉, 安慰我说, 到了罗马做罗马人, 吃完我们可以斗兽去.
旅馆旁边的书店天天有人排长队买书, 黄昏时好奇地进去转转, 内容丰富, 到处有开放的座位可以安静看书. 便利店水果铺咖啡馆各国餐馆电影院美容院都只有几步路, 真让我怀念城市生活. 晚上走到有名的SPANISH STEP, 那么多男孩女孩, 台阶上和老BERNINI设计的船型喷泉上都坐满了人. 买一把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总算还是吃上了), 高高兴兴沿商业街逛,在罗马之恋提到的那个许愿泉里扔了两个硬币, 诚心希望我有一天能再到罗马来.
昨天觉得算是写完了. 夜里居然梦到了十来年前, 清晨惊醒, 满眼都是泪水. 知道是自己下意识中故意漏掉的一段, 我没有提梵帝冈博物馆看到的多得数不过来的希腊雕像. 当时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现在脑中极其鲜明, 而且也明白为什么我原来甚至对自己都无法表述. 那么多宁静安详又喜气洋洋的表情, 那么多年轻鲜活的身体, 或在轻风吹拂的薄衫下, 或在春风中显露出柔软的肌肤. 那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又没有浮上水面的念头, 是"青春". 我一直没有怎么特别地缅怀幼稚难堪痛苦的年轻时代, 现在才是我最好的时光, 刚刚开始掌握我自己的生活. 见到罗马那些女孩子, 海藻般的长发, 小鹿般的眼睛, 玫瑰花瓣般柔软的嘴唇, 细长的双腿, 腰部漏出金色的肌肤, 在古老幽雅的街道上游荡,觉得自己就没有青春过. 梦提醒我我年轻时候也有过好时光, 只是烦恼忧虑, 等不及地长大掌握自己的生活, 没有停下来多享受一刻. 也没有后悔, 但是想起来真是无尽的惆怅.
罗马国家博物馆有大量的罗马皇帝及家庭的头像, 包括奥古斯都和妻子利维亚还有尼禄的继父(凯撒家族的最后一个皇帝)和他那野心勃勃的老妈. 如果这些头像没有被当年的审美故意修饰的话, 这些人看上去真是强悍有力富于进攻性. 还有一些皇帝的全裸雕像, 曾经在神庙供公众参拜鼓舞士气. 不免担心如果皇帝刚好体型不佳怎么办, 但是显然没有这样的例子, 只好相信他们人人得天独厚, 又后天努力, 做皇帝也不容易啊.
梵帝冈博物馆号称世界三大艺术收藏馆之一, 有长达6公里和5千年的展览, 每天却只开放6个小时(象小小的UFFIZI还开13个小时呢), 据说实际上开放三四小时之后人太多就不让再进了, 星期日还不开, 也不接受预订. 只好周六一大早就打的过去排队. 停下来时我还啥都没看见呢, 司机说, 这是队尾. 离开门还有半小时, 大家都站在博物馆和圣彼得教堂之间的城墙根等. 下宽上窄的混凝土城墙高达十几米, 厚得恐怕原子弹都炸不开, 没准就是做防核掩体用的. 大家都按要求穿着带袖上衣和长裤或过膝裙, 幸好下着细雨, 否则那么多人真是热死了.
安检后进去, 没有空调, 强制的单行道,只能随着摩肩接踵的人流缓缓前进. 幸好窗外吹来凉风, 向外可以看见梵帝冈花园, 在传统的意大利花园结构之外加入显然比较现代的更近自然的树木, 郁郁葱葱得可喜. 想到在佛罗伦萨久未修剪的MEDICI夏宫的花园, 只好叹气. 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整个米开朗其罗设计的圣彼得教堂穹顶, 淡蓝的主体上是泛青的大理石雕细饰和塔尖, 完美精致得无与伦比.
从古埃及和美索不达尼亚开始, 走过希腊各时期, 罗马拜占庭中世纪, 收藏极其丰富, 实在太FB了, 我被惯得除了很稀罕的, 都不作停留. 但是看到拉菲尔的<<雅典学院>>壁画还是好奇地停下来. 台阶顶上显然是达芬齐的脸, 和他晚年的自画像一模一样, 据说那代表PLATO, 和他的地位十分相称, 其他也都是那个时期的文化大师了. 下面坐着据说是米开朗其罗,不好看可是也不象笑嘻嘻说的畸形, 大概拉菲尔为君子讳.
好不容易才到了西斯庭,高达20米,每幅画也出奇的小, 得使劲地仰着头看. 墙壁边第一次看到有座位, 可是全都满了. 只有两个门没有窗, 人多得透不过气来. 可怜我早上已经走了三个小时没法休息, 腿一软就坐台阶上了. 马上过来一个穿得特别正式的工作人员有礼貌但是很严肃地要我站起来. 找个人少的地方, 使劲地仰着头用望远镜就看到极高处天顶上, 上帝从翻滚的乌云中露出上身雷霆万钧般地向我指来. 这是第一幅, 创天地. 他形象威严, 身型如天神般完美而强悍, 所有肌肉暴起充满张力, 都贯注在这么一个动作上, 压迫得我透不过气来, 立即起了敬畏之心. 这是看图片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总算知道为什么要画在天顶上让我们那么费劲地看. 可是还是最爱创人类里的亚当, 略带迷茫的眼神, 青春少年的身体美丽得脆弱. 手伸向创造他的上帝, 象是牵引之力渐弱, 不得不放开. 这就是盛年的米开朗其罗, 不再复制希腊的神像(大卫显然很大地借鉴了一些阿波罗雕像的结构和细节), 将其神韵溶入自己的独创.
西斯庭还有米晚年的世界审判和许多文艺复兴名家的新旧约故事壁画, 和天顶画一样, 近年刚刚经历大规模地复原, 鲜明生动. 着迷般消磨许久后, 饿得要死, 悄悄从旅游指南介绍的小门溜了出去, 不看下一半展览了. 早餐已经过了五六小时,补完午饭站起来, 发现不知为什么有一只脚不行了, 一碰到地面, 从脚趾, 脚弓到脚踝, 散了架一样, 没有一个环节不痛得厉害. 这就是在大理石地板上狂走不停的后果. 5555, 还打算下午弥撒时爬圣彼得教堂穹顶那300级台阶听赞美诗和看罗马全城呢. 只好一瘸一拐, 稍稍走走,多多坐下休息, 希望很快缓过劲来.
当然也没有什么要赶的了, 圣彼得广场上大家都很悠闲. 很多带枪的警察, 放松地和漂亮小姑娘们聊天. 广场真大, 由半圆型游廊环抱, 每个大理石柱都有一米粗, 20米高. 正面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教堂, 第二大教堂可以整个放进里面还绰绰有余, 望过去真是壮观. 里面倒没有什么特别的, 除了防弹玻璃严密保护的米的PIETA. PIETA表现耶苏死后从十字架上放下来, 是天主教作品中常见的主题. 就象我的一个朋友从巴黎回来说的, 她跑去看了现在当地作家的作品展后才懂得杰作好在什么地方, 我看了那么多平庸作品也不是浪费时间. 比如有耶苏的身体僵直得跟一根棍子被用很奇怪的角度放下来的, 连米自己也画过十字架上身体象健美运动员的耶苏. 这个雕塑反朴归真, 特别打动人. 耶苏已经长眠, 虚弱无力的身体上有饱经折磨的痕迹. 坐着的圣母沉痛如任何母亲,.
出来了找爬教堂尖顶的入口不见, 一打听, 说是教皇很稀罕地要出来亲自主持今天的弥撒, 加强安全措施, 不开放了. 思想斗争那么久, 现在不用讨论了, 真是高兴. 难怪那么多警察. 脑里立即出现罗马假日统一着装的便衣, 觉得今天看见那么多举止古怪穿深色西装的人说不定都是. 想到最近电视新闻里的保罗三世出来时十分辛苦, 看着难过, 决定不看弥撒了回去. 晚上电视里果然有报道, 在场观众人山人海一样, 嘻嘻, 当时我正在舒舒服服地在热水里按摩脚底.
即使我预先已经知道斗兽场当年容纳5万人, 真看到时还是惊叹于它的宏伟. 表面的大理石砖罗马衰落后已经被人剥下拿回家修自己的房子, 地底复杂的运猛兽的通道完全露出, 据说当年还有升降机把它们升上来. 当年的城市中心, 包括宫殿, 参议会, 市场(安东尼在凯撒被刺之后不是在这里演说吗?), 历尽战火, 被尘土掩埋之后被重新发掘,依稀可以看到昔日的布局和部分结构, 青青碧草和绿树中的金色残垣在阳光下特别辉煌悲壮. 一个老师带着小学生在现场讲课, 不知道是不是在讲”彼黍离离”?有人在举行婚礼, 年轻的新娘披洁白婚纱, 充满对新生活的希望, 背后是两千年的沧海桑田, 真是浪漫.
穿过繁华的商业大街, 在许多现代建筑之中又是一个庞然大物: 万神殿. 门廊用的两米多粗二十多米高的十多根柱子各自由整块的埃及花岗岩雕成, 大概没人能偷回家, 都留了下来. 附近有家GELATERIA DEL PALMA, 有100多种花色, 看得眼花. 点了四色, 吃得高兴时赫然看到上面写着有扭腰分店, 不知道有没有人尝过? 晚餐在一家本地很热门的餐馆, 主菜我点了鱼. 吃完一大盘自助前菜后, 上来一个半米长的盘子. 某人自己也有一大盘肉, 安慰我说, 到了罗马做罗马人, 吃完我们可以斗兽去.
旅馆旁边的书店天天有人排长队买书, 黄昏时好奇地进去转转, 内容丰富, 到处有开放的座位可以安静看书. 便利店水果铺咖啡馆各国餐馆电影院美容院都只有几步路, 真让我怀念城市生活. 晚上走到有名的SPANISH STEP, 那么多男孩女孩, 台阶上和老BERNINI设计的船型喷泉上都坐满了人. 买一把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总算还是吃上了), 高高兴兴沿商业街逛,在罗马之恋提到的那个许愿泉里扔了两个硬币, 诚心希望我有一天能再到罗马来.
昨天觉得算是写完了. 夜里居然梦到了十来年前, 清晨惊醒, 满眼都是泪水. 知道是自己下意识中故意漏掉的一段, 我没有提梵帝冈博物馆看到的多得数不过来的希腊雕像. 当时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现在脑中极其鲜明, 而且也明白为什么我原来甚至对自己都无法表述. 那么多宁静安详又喜气洋洋的表情, 那么多年轻鲜活的身体, 或在轻风吹拂的薄衫下, 或在春风中显露出柔软的肌肤. 那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又没有浮上水面的念头, 是"青春". 我一直没有怎么特别地缅怀幼稚难堪痛苦的年轻时代, 现在才是我最好的时光, 刚刚开始掌握我自己的生活. 见到罗马那些女孩子, 海藻般的长发, 小鹿般的眼睛, 玫瑰花瓣般柔软的嘴唇, 细长的双腿, 腰部漏出金色的肌肤, 在古老幽雅的街道上游荡,觉得自己就没有青春过. 梦提醒我我年轻时候也有过好时光, 只是烦恼忧虑, 等不及地长大掌握自己的生活, 没有停下来多享受一刻. 也没有后悔, 但是想起来真是无尽的惆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