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大研古镇，天上的是还没落下去的月亮
这是我这天全天的亮点。
我们走到大水车时八点还差点，显然诸多旅游公司都把这个明显的地标当作集合地点。一大堆的茫然的游客，很多看准商机的卖早点的小摊贩，各色拿着小喇叭的导游公司的大叔。早餐摊点菜色都很统一，有滚热的豆浆装在细长的薄塑料袋子里，方便往嘴里挤，还有一种类似 omelette 的谈不上好吃或不好吃的东东。我在各个大叔堆中钻了一番，没有发现我们的导游。一直等了许久，终于，在点滴之二中说到的小黑胖子导游终于出现了。他指点我们自己摸去一处停车场上车。我们一路摸到镇外，停车场上停着一片大巴。我逐个问过去没有一个是去虎跳峡的。某人妄图给旅行社打电话，基本没人理，不过反正是度假，我们俩倒也不慌不忙，只是实在是太冷了。某人跑到边上的便利店买了一大条便携式的餐巾纸，在我即将冻僵之际，有个中年男走过来问我是不是虎跳峡一日游？我答是，他告诉我上那辆车。我一上车，坐在门口的一个女的马上道歉，说是先前我问她的时候她听错了。我们就坐在冰冷的车上继续等。车上前排的大叔大婶们热烈地讨论出来旅游吃饭比家里贵几许。
10点钟，小黑胖子导游拎着一个大喇叭，脖子上挂着一只大名牌上了车，貌似是有些人交了钱但是迟到两个小时害大家久等。该迟到者是个白人男，导游大声问车上人谁会讲英文，我正冷得发呆，某人捅捅我，就好像他不会讲英文似的，我才醒过来把手慢慢举起来。不过不劳我，后排坐了一对母女，那女儿已经主动迎上去高声说她会。高个白人男弯着脖子后脑勺擦着车厢顶从车头晃过来，我正在想真勇敢不会讲中文一个人深入腹地在中国内地旅游，因我在中国经常碰到中文说得我自惭形秽的老外，搞得我轻易不敢露出自己会英文。待得他找地儿坐下，会讲英文的女孩马上坐到他边上开始英文会话，我又转念想说不定他是故意一个人到丽江旅行，待得因言语不通陷入困境自有美女拔刀相救。人要一多怪不方便的。终于我们的车开动了。这一天的虎跳峡一日游可以用四个字形容：穷山恶水。除了去的路上小黑胖子导游的解说声音洪亮，在我背后的英文会话的伴奏中，还蛮有意思的，一路上风景非常糟。我端着相机想尽力发掘美景不果。因出发就迟了，同学们去丽江断不可参加此种旅行社组织的散客游，切记切记。
本次旅游的第一站本应是看长江第一弯，就是长江拐第一个弯儿的地方。小胖子很有诱导性地问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走下面站在长江岸边照几张相，去要多长时间；另一条短途从半山上看全景，时间刚好能补上我们迟到的部分，而且全景风景好。车上多数人举手通过第二选项。我们就去看全景。该全景处显然是个游客大巴车的定点停车处，早有小摊贩搭好棚子卖旅游纪念品。我们全车人下车，在山坡地悬崖边上站了一溜，并站到边上的大石头上，捧着相机寻找长江第一弯。我就看到对面也是座山峰，长江的没看到，也不晓得江是在哪里弯的。貌似没有任何人在该处找到了长江。天好冷，有卖东西纳西奶奶用树皮点了篝火，我们就都站在那儿烤火。一等导游招呼上车，我们又都毫无怨言地沉默的羔羊地一股脑上了车。车上完全没有空调，一点不比外面暖和。
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儿，导游一再强调：众口难调，这顿饭的特征是清淡。虽然从一早上起小胖子导游就念叨大家要准备袋子不要吐在车上，下车前坐前排的小孩还是吐了一地。后排的人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跨过呕吐地，把麻烦留给导游处理。停车处是一处农家小院儿，屋里摆了三张桌子，一大车的人就围挤着坐下了。大概十几个一张桌子，饭菜已经摆好在桌子上。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旧社会的饭，大约三四个人面对一碟子浅浅的菜。我记得我面前是清水煮芸豆，大颗的芸豆大概地把碟子底铺了那么一层，整个桌上只有一碟子菜里有一星疑似肥肉末。总算这些年中国人民的整体生活水平道德素质得到了很大的提高，面对这样一桌缺吃少喝的菜，我们一桌人不但没有发生哄抢，反而还相当礼让，甚至没有一个人，包括我，做出抢夹过大分量的菜的事情。桌上没有任何人讲话，我们默默地吃，默默地腹诽。大家吃到一半把桌面上的菜全部交换地方好让对面的人也尝尝，我发现整桌菜就数那碟子清水煮芸豆最好吃，显然很多人跟我就这个问题默默地达成了共识，那层大个芸豆迅速被吃光了，只剩下了了清水，相比我们俩人较早离席的时候还有很多其他菜剩了不少。总之这顿饭不会让人吃饱，只是让人不再饥饿的路上越滑越远。
饭后无事可做的人们聚在江边看混浊的金沙江水平缓地流去，该农家在江边种了一小块菜地，菜叶肥大壮硕，是本次一日游里最好看的风景。下午我们终于到了虎跳峡，途中还经过一座承重不够，要求大家都下车步行的桥。我们这些只能被称为普通游客的人都是付了门票走水泥地砌好的金沙江西岸，只到上虎跳。一路上游人拥挤。背包客们走“徒步虎跳峡”都是在金沙江的东岸，分为高路和低路两条路线，走低路，据说可以经过上、中、下三个虎跳。我一心想到虎跳峡，是因为从小的语文课本里新闻联播里，金沙江虎跳峡简直像是传奇中的地名，总要亲眼看一眼才能相信。我们这次回国时间实在太短了，一共不过两个星期，在丽江只有三天。不具备任何深入旅行的条件，据说中虎跳的风景险峻美丽，而我们这种只能走水泥路到达上虎跳。上虎跳是金沙江变窄，两岸悬崖夹立的开始。原本一直是江面宽广水流平缓的黄色的混浊的金沙江，到此突然变窄，在江面的正中心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山石，传说有人见到一只老虎在这里垫着江中的巨石越过金沙江，虎跳峡由此而名。的确这里的江两岸十分之近，虎跳之说简直十分令人信服，如果那只老虎没有被狭窄的江面压迫出的轰鸣的水声吓退。但上虎跳除了这块巨石之外，景色十分一般。我们对着这块石头看了十分钟实在觉得审美疲劳就往回走了。不知道我这辈子是否还有机会亲眼看到中虎跳的美景。对面山崖上不时传来炸山的声音，也许是为了小k爸爸说的大理石的缘故？
作为第一次坐旅游大巴的游客，我们又顺利地完成了生命中的另一个第一次：第一次被人硬拉到商店购物。丽江城外据称有一座亚洲最大的玉石城。大是没错了，该城建在城外的一片不毛之地上，除了该商店，周围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总之你无处可去，要么在冰冷的车上苦等，要么进去遛遛。我正好想上厕所。但我并不那么确定是否能在亚洲第一大的玉器城里找到纸。早上某人不是买了一整条纸巾吗？我的牛仔裤兜都比较紧，所以我就拿了三个在手上去找厕所。玉器城门口已经站了一排帅哥美女导购员笑盈盈地等待我们大巴下来人，我一个箭步冲上去问：请问洗手间在什么地方？人家脸色一点都没变，指向最里面。该商店还真挺大的，我走半天走到最里面才找到厕所，反正不能让我一进门上了厕所就出去。厕所也非常之大，有很多很多排，都是蹲坑的。我看到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女的在拿那种擦手的很厚的纸，我想了想也上去拿了两张，这样就暴露了我手上捏着的三包纸巾。该女看了看我的手，对我说：你真有钱！我呆在当地的当儿她就已经走了，留下我去蹲着陷入了深深地思考。她到底什么意思啊？是说我太浪费？有小包纸巾还拿厚的擦手纸？那应该说我太浪费了。如果假定她的语言完全准确地表达了她的思维，那么她为什么总结出我有钱？因为我手上有三包纸巾？是说我上厕所用小包纸巾？我尝试从省钱的角度出发重新思考整个问题。我还没有习惯出门带手纸，所以最便宜的方式应该是从北京家里背一卷手纸出门到丽江。我们都这么大了不好意思从父母家拿东西，但至少可以从北京楼下的超市买了手纸带到丽江。第二选择可以是早上在停车场边上的便利店里，某人不买纸巾，而是买一卷手纸。然后我就不有钱了。我沉思毕，就出去找某人。某人这时已经险些被打动要买玉了，被我挑三拣四了番，我们就回到大巴上。大巴上绝大多数游客都坚决不买，真有一个姑娘买了并且买得很慢，让大家等了许久，不买的游客非常愤怒，怒斥导游为什么让大家等这么长时间。我的人生到此又完整了些。
我们终于回到了古城，已是晚饭时分。我今天玩得非常不满意，可得找顿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看《柔软时光》上说丽江的虹鳟、金鳟、三文鱼是在附近的养殖基地长大的。“拉市海是一类水，渔场在拉市海的水源头”。所以据说丽江的鱼生很好，我当然就动心了。某人被头天晚上的酒吧经历所鼓舞，一定想听歌手歌，我们就挑了一家貌似叫做“秋月楼”的地方。大研古城里的房子都是两层的小楼，加上夜晚热闹旖旎的人流和音乐，很让人想象当初潘金莲就是从这样的小楼二楼一失手掉下一根杆子砸到西门庆头上。的确有人骑坐在有些楼的二楼上看街上的人，或谈吉他唱歌。街上走的人也的确能把楼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我们被让到二楼，爬上陡峭狭窄的木楼梯，二楼的座位还基本都是空的。整个二楼没有现代意义上的窗户，木窗隔板都拿掉了，伸手可及的外面就是冰凉热闹的夜。二楼的一角坐着一个抱着吉他的男歌手。我很娇气地挑来挑去，反正桌子都是空着的，一想靠近火炉暖和暖和，我今天一天给冻惨了；二想找个远离歌手的座位能清静地讲话。然后发现远离歌手的地方都有大音响，反而还是近歌手的桌子好些，我就换了过去，然后踏实下来四处打量。楼下是厨房，走上来的时候感觉黑乎乎的不是很干净利索的样子，楼上却是很可爱。桌子都是木腿木框架玻璃桌面，藤条椅。房顶的大梁和瓦都露着，就像《被遗忘的王国》中写的那样。取暖却是用的美国南方室外餐馆常见的柱形的炉子，这个东西通常在美南室外取暖照明驱蚊三合一功能。楼上已经坐了两桌客人，一桌是一家子坐在最后面远离歌手。背对着我们紧对着歌手坐着一个单身女子。她面前的桌子空着，大概是也才刚到，菜还没上来。男歌手对着麦克，抱着吉他却没开始唱，眼睛四下里逡巡着看着食客，头顶有几缕头发染成金黄色，额头前面一片斜飞的大刘海，很时髦的样子。跟昨天晚上唱齐秦很好的平头眼睛男歌手不是一个格调的。
我们很饿，非常饿，当然马上开始点菜。鱼生自然是主打，忘了什么原因某人拒绝吃鳟鱼，我们就选了三文鱼。另外又点了炒野山菌，还有一样菜忘记了。像国内诸多的餐馆一样鱼要跟顾客见面，我们就又熙熙攘攘地下楼，到门口鱼缸看鱼。就两个人我们挑了条小的。我心里挺好奇的，三文鱼生貌似都是用很大很粗壮的三文鱼割出来的，小三文鱼的没吃过。等我们又熙熙攘攘地爬上楼，男歌手已经开始唱歌。他唱得实在不咋地，比昨天的差太远。我对某人大言不惭地说还不如我上去唱。不多久，我们的菜上来了，大冰盘上三文鱼生切成很薄很长的半透明的一片片。这挺奇怪的，因为我吃过的三文鱼生都是一个个小立方体的，这样才能吃出质感来。这鱼真的很新鲜，但这切法把口感狠狠地打了折扣。他为了把一条没多大的鱼切出很长的薄片，是顺着鱼的肌理切的，这样咬起来居然有筋的感觉在里面。正常日本刺身是把鱼肌理切断，重点是在肥硕的肉质。整整一盘子三文鱼生我都在思考我喜不喜欢这里的鱼生。那碟子野山菌出乎意料地好吃，香鲜甜嫩。强烈推荐。
我有一个吃饭时不理周围人等，完全倾情食物的中年大叔习惯，等我吃得差不多了才能抬头看人。这时，另有一个非常消瘦的男歌手也来加入一起唱歌。两个有点点互相不服的态度，并没有联袂唱，反而一个唱东另一个唱西。背对着我坐的单身女孩面前仍然貌似是张很空的桌面，可能点了点什么非常简单的吃食。在我埋头苦吃期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另来了个戴帽子的长发女生坐到了我斜前方，点了一桌子菜，面前一锅蜡排骨火锅正冒着热气。她盘腿坐着，一眼也不看桌上的菜，（我倒是把她桌上的菜一个一个仔细瞟了半天，）只全神贯注地看着弹吉它的歌手。跟背对着我的早先坐下的单身女生一个姿势态度。那歌手对此等关注仿佛全盘享受，并混不在意。他一双眼睛仔细把屋里的女性一个一个细细打量过来，包括我这个明显身边有伴，吃饭恨不得吃到打饱嗝才抬头看人的大叔格调的女的。最后他好像很不满意，带着激愤的怀才不遇的语气对着话筒说唱几首“原生态”的歌。“这几天唱原生态的歌把嗓子都唱哑了。”我完全不懂什么叫作原生态的歌儿，也跟着拍了两下巴掌。总之后来的歌，他拉着嗓子使劲儿唱了很多高音，我原本猜测“原生态”是指没有受过唱片公司流行要求“污染”的歌？但他拉的高音都明显带着藏区的那种花腔，也许是指丽江因近川藏，此地的原生态受到了影响；也许更令有深意？我就不懂了。
我们再坐了会儿就结帐走人了。店家还给张单子要我填写批评意见，我就老实不客气地提到鱼生的切法问题。丽江现在已经被冠名“中国一夜情之都”。某人自从这顿饭之后，看到丽江街上单身走的女性就觉得人家很可怜。我想到我自己也喜欢一个人出门玩，为了捍卫单身女性旅游的愉快性，坚决地说：一个人出门玩可能就是为了玩本身的高兴，并不是在等待什么发生！
馆子二楼（不用看了，脸部打了马赛克）
外面热闹的夜
屋顶的瓦
完。
不过台湾购物比大陆好点，标价标基本是外面的两三倍，再打个六折也差的不很远了。
一个人也可以去吃的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