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z-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by messer

[Knowing]

从很早以前我就非常强迫症地想，我要把小凡写来的那些信都翻译出来贴在blog上。他的信是他多姿多彩的生活汇报，从奥地利军队到以色列传统节日，有意思到毙！一个人看太可惜！可是这些信都长出了正常人能承受的维度，我承认，我从来没有一口气看完过任何一封。所以说了很久一直没有付诸实践。但是，每天被无聊的市侩的现实的对话包围，我忽然觉得翻译这些信成了一种迫切的需要，只是对我自己。即使完全没有时间）

（背景介绍：小凡，奥地利人，前洪堡大学神学系及国际政治系学生。现居以色列。我们在以色列认识，完成了一次溯约旦河西岸而上直至戈兰高地的美妙旅程。因话痨程度相同而互相吸引，经常来来回回地写令人发指的长信）

………………….下面是正文的分界线………………..

“我亲爱的父亲，
在我离开人世之前，我要向你告别。我们多么想活下去，但怎么办呢？——别人不让。我好怕死，听说他们把小孩子扔到坑里活埋。永别了。我深深地深深地吻你。你的尤塔。”

这封信来自一个10岁的姑娘，她和她母亲在1943年1月被杀害。…我好象还没跟你提到过，我现在在Yad vaShem，以色列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工作。我所在的部门是“大屠杀国际研究中心”。我们的工作是研究纳粹大屠杀的运输问题，我们纪录所有的运输路线和受害者名单，建立数据库。这项工作两年前就开始了，现在所有奥地利的资料几乎都已被纪录在案，你也知道，这种工作会持续很长时间。

工作非常有意思，而且很适合我。我参加很多国际间的会议和讨论，常常有知名的学者过来做报告。我接触到很多原始资料和照片，可以自主做一些小的研究，整理数据。当然整天跟大屠杀这么个话题打交道也挺难受，就象在坟场上工作。比如上周吧，我拿到一份叫做“奥斯威辛特别指令”的报道，里面提到那些负责把毒气室里的尸体往外搬的囚徒，他们有时候一天得搬10000具尸体，有时候会搬到自己的亲戚… 还有党卫军的汇报，提到某天射杀了几百个孩子：今天战绩斐然，下午清理枪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个问题在研究工作中一直挥之不去，但无法得到解答…我看到那些犹太人的照片，他们提着箱子，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来到集中营，一直到死都以为自己只是到了劳改营地——有时候他们甚至是坐出租车去的运输站。还有杀人犯自己的纪录，我看到过rudolf Höß的访客登记簿，这个人是奥斯威辛的头头。很怪异，他的犹太客人在访客登记簿里为将在奥斯威辛度过的美好时光和受到的热情款待深表感谢。几百米之外成千上万的人正在被杀害。还有那些幸存者的纪录，比如有一个带孩子的妈妈，她们在维也纳的中转站等着被送走，她因为生病被安排在单独的房间。几天后没人送吃的来，她饿了两天，然后壮着胆子去开门，门没锁。整个中转站都空了，所有的人都被送走了。她撕掉衣服上的大卫星，跑到朋友家躲了起来，然后幸免于难。还有Riga的一些犹太人，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冬天的雪都是红色的，到第二年雪化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 还有一篇报道来自于拜仁州一个小村子的村民，他们在星期日上教堂的时候碰上纳粹兵押送几百个人去集中营，他们和纳粹军官友好地互致问候，对几百个濒死的囚犯置若罔闻。

前天我开始找那些二战期间非犹太人的纪录，搜寻其中关于大屠杀运输的汇报。年轻人，纳粹军官，普通市民的日记和信件。也很触动人。那种20到25岁之间的年轻人，先是希特勒少年先锋队的队员，然后就进了党卫军，整个青春都在战争中度过。40年41年的时候，他们写道生活就是“露营和杀戮”。想起来我爷爷当时也就那么大，他也在战场上。我也不知道他那时侯看到些什么。看着自己的同学挣扎几个钟头之后死去。或者因为受伤疼痛难忍朝着妈妈狂叫。屠城。杀害俄国兵。吃人（因为饥饿，这些举动又被党卫军的人拍下来私下观看，还要评论说，看，下等人就是这么野蛮）。还有把乌克兰孩子当成活血库，几百个孩子，抽干血就堆到一起烧了。等等等等。还有维也纳最后那些日子，成千上万年轻人和孩子毫无意义地死去，就在那些我熟悉的街道上，有些地方我经常都去，想到65年前发生过这么可怕的事情，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一些来自抵抗运动者的汇报，有人几十年后在街上碰见当初那些残酷迫害自己的人，现在都“荣升”了。这在战后奥地利非常普遍，1938年还是个找不到工作的臭皮匠，然后就当上纳粹，因为格外残忍一路飞升，战后通过战争年代积累的人脉变成高官，比如进入财政部工作。好多人都这样。有个犹太女人写到自己当初眼睁睁地看着纳粹怎么把她一家人从家里赶出去然后自己住进去，现在那个纳粹的女儿还住在那宅子里。

档案馆里还有很多纳粹自己的文件——希姆勒的日历本，关于希特勒的书，还有希特勒在维也纳时候的住址，1908年stumper巷29号2单元3楼17号房间，然后stumper巷3号地下室2号房，1909年搬到felber大街22号16房，然后是六房大街58号2单元21房，一直到1910年2月他都饥寒交迫地在这些集体宿舍之间流串。这家伙肯定是和魔鬼签了条约，1910年一个快饿死的年轻人，30年后竟然成了整个欧洲的主宰。

这就是我的工作！因为大屠杀纪念馆是一个公共机构，我可以享受不少福利，比如四天额外假期，在一个不错的度假区。我挣的钱在以色列已经算很不错，但比起德国来远在平均水平以下。管它呢，我还挺开心。唯一讨厌的就是跑来跑去，每天得从beer sheva坐车去耶路撒冷，110公里去，110公里回。简直难以置信，每天花5个钟头在路上。好在7月底我们要搬到特拉维夫去，就只需要3个钟头来回了。当然3个钟头也很多，但是生活在特拉维夫比较值得，我们有海边的公寓！当然我们也考虑过搬到耶路撒冷去住（甚至是去耶路撒冷的居民区，租金很便宜），但是我的气场和耶路撒冷不合。我受不了那些宗教狂热的神经病，而且这个城市容纳不了我们这种生活方式。特拉维夫和耶路撒冷之间的高速火车还要好几年才修得好，（或者如果你了解以色列的话，就知道其实还要几十年）耶路撒冷已经修了一个地下火车站，80米深，2017年运营…鬼才相信…你听过撒切尔夫人的名言没，据说她说过：A man who, beyond the age of 26, finds himself on a bus can count himself as a failure. 我现在早晚在路上都有足够的时间读书，在一本关于英国人的生活方式的书里我读到这句话。但是我其实一般都读的是关于巴勒斯坦历史的书。马克吐温和福楼拜都有关于这个国家非常精到的描写。跑来跑去路费也很贵，差不多一个月我要花200欧元在这上面，又没人给我报帐！我只好空闲时间教教德语来补贴。上次跟你说的那个beer sheva的德国学校最后还是没搞成，那个可怜的老头只好把他的学校关门大吉。我最后一次去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些教学用的唱片和音响。可惜了。

（接下来省略掉若干私事…）

我觉得在以色列生活很有意思，这里的每个人都带着一大堆故事。我有个学德语的学生没当兵，他爸是个有名的犹太作家，还是马克夏加尔的好朋友。他爸曾经是红军，妈妈是演唱家，他们跟着军队一起到了柏林，战后又去了拜仁州，最后逃到美国。他自己曾经是那艘有名的叫“exodus”的装满犹太战俘的船的乘客，到了巴勒斯坦被拒绝登陆，据他说他是第一个把剃须刀片嵌在土豆里朝着岸上的苏格兰士兵扔的人。他们已经看到了海法城，结果只能又开回德国去。1948年终于到了以色列，他爸爸又得入伍 ——8个月之后，当独立战争终于打完了，他才在kibbuz（以色列的一种公社性质的开荒农场）找到了新生活。他们是以色列的开国一代。1965年他和他爸坐在巴黎的Café de la Paix与夏加尔聊天，夏加尔说他象个大孩子，还给他画了一副肖像，过了几年他以70000美元的价格卖了那幅画，那应该是在60年代。

我有一个同事1979年从苏联经过维也纳到了瑞士，她在那里念大学——她爷爷是Valery Tarsis，1966首批从苏俄离境的异见人士。她在以色列的犹太正教者中生活了12年，她告诉了我很多关于犹太正教的事情。那帮人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小圈子里，我很少有接触到他们的机会。若不是她说，我简直很难相信在那里十诫有多么大的约束力量，一切都被禁止，网络，电视，报纸，书，等等。一个17岁的姑娘对性一无所知，更不懂得要避孕，她们有时候就这么怀上孩子，然后被杀掉。男孩子因为手淫后感到羞愧而自杀。我常常觉得宗教让人受了太多的苦，可怜的孩子们，他们受的都是些什么教育。在学校里只能学习经书和十诫。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周围环境象桶一样密不透风。但她也告诉我现在正教世界改变也很多，而宗教政治的事情在那里引起的争端，你也听说很多知道得很清楚了。

（接下来又省略掉若干私事…）

然后是前线报道：据说以色列在世界杯之后会炸掉真主党在黎巴嫩的导弹基地，如果真主党和哈马斯之前没搞出什么其它事儿来的话。5月底Beer Sheva有一次平民战备训练，还模拟了化学武器攻击的场面。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

Schawuoth（以色列节日）的时候家里人一起吃了个饭，这次是小范围，只有50个人。秋天又有婚礼，要搞大一点，但是也很有节制，“只有”100个人参加。大型婚礼要请800到1000人呢，而那也是很平常的事。

你看“mondial”没？这是希伯来语的世界杯的意思。我们大屠杀纪念馆里有一小批秘密的德国球迷——比如我。据统计数据表明德国队是这里最不受欢迎的球队。

良好的祝愿

小凡

ps. 对加沙那个事儿的感慨：我简直搞不懂全世界干嘛那么针对以色列。以色列人打死了9个人，好吧，到处闹翻天，土耳其上串下跳——这几年死了成千的库尔德人也没人提。双重道德标准：难以置信！但是以色列人又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pps. 让我生气的还有克恩誊地区（在奥地利）对纳粹历史的沉默，历史记载很少，人们讲到这个话题都绕开。当时克拉根福有那么多个集中营，而现在新纳粹还成天都在公众场所集会。我跟你说那里都是些小市民，典型的奥地利人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性格。70年代的时候为了读个大学还得出国去，所以这里没有知识分子。媒体完全操纵民众，现在和当年没什么区别。哎，别提了。

ppps.想起一个笑话，2000年的时候约翰保罗二世来大屠杀纪念馆参观过，所有的人都等在门口了，红地毯什么的。然后他尿急，没人想到过教皇还会尿急。爸爸车（就是教皇专用车）围着大楼转一圈去找员工厕所，结果厕所没有保安。我现在的一个同事那时侯刚从厕所出来，看见教皇同学站在小便池前头尿尿，手下的人帮他撩起来大袍子…然后我还听说犹太正教的年轻人有时候会在电影放映室手淫被逮住，因为其它地方没有电视，而“辛德勒名单”里好像有一截描写爱情的镜头——当然这是我听来的，对真实程度不负责哈。

最后最后，也许是最没意思的，天气报道：室外37度，室内33度，过几天又是40度以上了。

[Jun]

无话不说? That's all people do all day on Facebook, Twitter, blogs, and everywhere.

Everyone wants to talk. Nobody bothers to listen (or read). That's all there is nowadays.

[Knowing]

if someone says things this interesting I will listen.

[camellia]

好看

[IF NOT]

messer好像是这里的一个id吧？怎么是knowing转贴？

[Knowing]

她在国内上不了。我常看她的博，觉的有趣的就贴一下。

[putaopi]

真能写啊。我自己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也住另外一个大陆，得掐算好时间才能给她打电话。 说起来就没完，从国际形势侦探小说历史故事到抱怨丈夫孩子等中妇话题，随时切换插播，互相都能跟得上。

FB和Twitter， 感觉大部分都是自言自语，有质量的对话很少。

[Sandman]

想看看messer的blog呢，给个链接吧

[Knowing]

http://www.viciac.net/blog/

[Sandman]

http://www.viciac.net/blog/

Thanks!

[umingz]

想起了我当年初恋也是越洋给国内初恋写令人发指的长信最后结下了革命友谊....
要是现在 还有人能像这样给我无话不说的写身边的事情...就幸福了

[messer]

我这才发现... 哎都是因为上不了网！

欧美的人可能就是比较爱说这一类的话题吧。我取个无话不说的标题也只是因为这些在国内就没人提起了，所以很是怀念。之所以跟小凡同学说得来，是因为他说话信息量很大，也没有太多很了不起的意见和观点，因为是私下里唠嗑，所以根本不在乎什么政治正确与否的问题（相反保持政治正确的人一直是我们嘲笑的对象），总之我是愿意听他说并且爱听的。

不过翻译了他的信后，人民群众纷纷表示此人太过话痨，尤甚于我。 所以更话痨的信就不好意思帖出来了。

[Knowing]

我要看！

[umingz]

很好看啊很好看，我也支持支持，翻译吧。

[messer]

好呀好呀。不过我想起来，翻译的大坑我还挖着一个呢 那个俄国人写吃的...

[tiffany]

我笑嘻嘻的拍着messer同学的肩膀说，我就是没好意思，既然这么自觉，那么赶紧交功课吧！

[messer]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女士摸...？

我是一个有强迫症的拖延症患者...

[笑嘻嘻]

好呀好呀。不过我想起来，翻译的大坑我还挖着一个呢 那个俄国人写吃的...

敢情你还记着呢？！那个我可苦等了。就不用我翻出瞒天帐袅。

[messer]

BUT
我找到一篇存货！！处女发就在恶人谷了啵

专政厨房

前言

德国的俄国馆子不多，他们供应一些不同寻常的菜品，象“苹果鲱鱼”或者“俄式剔尖儿”什么的，很多人也挺好这一口，但这些馆子糊弄不了我。我太知道俄国菜了，从小吃着它长大。在幼儿园里，在学校食堂，在家里，我吃了二十多年俄国菜。俄国菜非常简单十分瓷实，一般由五部分组成，这五部分可以有不同的排列组合方式，但只有一个共同目的：以最快速度填饱肚子。如果要打牙祭，我们会选择苏联菜：社会主义专政的大餐。共产主义者们花了半个世纪时间，系统地将苏联15个共和国最好的菜谱搜罗到一起：火辣的高加索菜，奶味浓厚的乌克兰菜，充满异国风情的亚洲菜，健康的波罗地海东岸菜还有十多个其它国家的特色菜肴。

如果俄国人没那么懒，这些菜肯定会在德国取得巨大的成功。但是餐饮行业太麻烦了，要开一个好馆子需要投入很多精力，获利又太少。我的同胞宁愿投入比较少的精力，获利更少点也无所谓，所以他们引进美国厨房器材，请些布里亚特的假日本人来帮他们开寿司馆子。当然有时候他们也决定投入非常多的精力牟取暴利。当然了，一般这种生意都不是餐饮行业。

因此德国俄国馆子一般都是由发俄国烧的德国人开的。发俄国烧是最近德国大众流行口味的一个新分支，说起来也很简单，这些人要不就是在俄国念了大学，要不就是在俄国修了铁路，要不就是娶了个俄国女人。

以上三种情况经常重叠在某个发俄国烧的人身上，因为辩证唯物主义依然在俄国大行其道：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简简单单就发生，它必然由另一件事情辩证地生发而成。如果一个德国人跑去俄国念大学，那他很可能马上就会开始修铁路和娶俄国女人了。如果他是去修铁路的，那么念俄国大学和娶俄国女人的命运也在不远的地方朝他招手。反正不管他最先是干什么的，结局总是差不多：他发起了俄国烧。

如果有朝一日这个发俄国烧的人回到德国，他就会盘下一家街角的小馆子，在里面满满当当地摆上木刻娃娃和伏特加酒瓶当装饰，给他的小馆子取名“芭拉莱卡”（译者：一种俄国乐器），“莎莫瓦”（译者：铜茶炊）或者很怪的“佩雷斯托伊卡”（译者：俄语改革之意）。他让老婆在厨房里弄点儿罗宋汤，俄国饺子或是加里宁格勒土豆团子之类的菜，德国人心目中的俄国菜。

在柏林，正尔八经的俄国菜，唱歌跳舞而不是搓土豆团子的俄国菜，藏在裤裆大街走到底的一个几乎是地下室的小馆子里，旁边是一座公路桥和一个加油站。如果谁从馆子门口过，他只能看见一个孤零零的棚子，橱窗上喷了黑黑的东西，把里面那些摆阔气的富丽堂皇的玩意儿统统遮住。一般这馆子都关着，但有些星期六的晚上会忽然有穿着时髦西装的汗流浃背的俄国男人或者穿晚装的打扮精致的俄国女人大笑着从馆子里走出来，把碰巧路过的行人吓一大跳。没有经验的路人会猜这群家伙是不是嗑了什么药？但是知情人会告诉他，这些男男女女只是吃了点儿俄国菜，俄国菜是世界上唯一一种并不看重吃喝的菜系。

俄国人下馆子不是为了吃喝，这事儿他们在家里也能搞定。他们出门就是为了找乐子，这种时候你得允许他们做所有他们在家里出于安全考虑不敢做的事儿：唱歌啦，跳肚皮舞啦，挂在吊灯上摇来摇去啦。

俄国菜里最重要的调料是厨师的心情。如果他心情不错，他可以从袖子里变出一条塞满了鱼子酱的鲟鱼，或者他可以拿着烤肉签子在饭桌上玩杂耍，吞伏特加吐火什么的。要是他心情差，他可能干出更出格的事情来。反正不管他做什么菜客人都得统统吃光，俄国厨子非常善于记仇。

要去这种馆子最好还是跟一个俄国人一起，在墙角边找张桌子，免得有人忽然从你背后冒出来。去之前在街边先喝口烧酒，提前一天就别吃东西了。然后鼓起勇气走进去，有礼貌地跟大家打招呼，咳嗽的时候最好别太引人注意。如果这时候馆子门口恰好停了十多辆锃亮的黑色宝马，那就别进门，赶紧走到街对面，装作本来就是要去其它地方吃饭的，然后过一个星期再去试试。其实您也可以直接在家里试试弄点正宗俄国菜：买大量烈酒和盐渍小黄瓜，给朋友们打电话，音响调到最大声，再邀请所有的邻居——完成。

我上一次在柏林吃俄国菜是我老爹70大寿的时候。他老人家觉得在家和亲戚们舒舒服服地祝寿太小家子气了。不行，得大张旗鼓。他邀请了所有亲戚，要在上文提到的那个城边上的正宗俄国馆子里过生日。最近几年那馆子一直作为通向往昔岁月的直达车，外地游客和柏林居民都对它一无所知。在那里俄国人做俄国菜给俄国人吃，直到大家都觉得自己从来没离开过俄国。我去过几次，享受过直通往昔的服务，每次走出大门重新站在柏林的夜空下，我都会轻松地长叹一口气。但这次直达车似乎出了点儿机械故障：我打了好多次电话去订位，可是没人接听。最后我终于讨到了一个时空旅行的名额：在某星期六。

那个晚上平淡地拉开序幕。除了我们全家馆子里还有十来个人，某张桌子上有个叫米夏的年轻人和他的朋友们庆祝20岁生日，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了两个喝伏特加的大胡子，他们一边喝一边抽烟一边长长的沉默。一个盛装女歌手走上舞台祝老少两位寿星生日快乐，然后她跑到电脑旁输入了点什么，音乐响了起来。一首俄国流行歌献给年轻的寿星，歌是这么唱的：没有你，米夏，我会死，米夏，每一夜，米夏，梦见你，米夏...

我老爹也希望得到一首包含他名字的歌，但是电脑里出来的是一声格鲁吉亚老头的嘶吼：我的年龄就是我的财富，当我即将离去...

“我感觉还好得很！”我老爹从他的椅子上吼叫着弹了起来，但是电脑程序是编好了的，女歌手也无能为力。她在格鲁吉亚老头的吼叫结束之前就离开了舞台，但是电脑自顾自地唱了下去。

我们刚点好菜，往酒杯里斟满酒，女歌手又回来了。

“别吃了别吃了！”扩音器里传出她的声音，“全体起立！让我们跳舞吧！”

她的电脑开始播放俄国电子摇滚，声音奇大，我们全都没法正常说话了。但是没有人想跳舞，大家耐心地等待电脑发疯完毕。女歌手独自跳了一会儿就又跑回厨房里去了。

我老爹在他的盘子里挑剔地扒拉着，旁边桌子上那个叫米夏的小寿星忽然跟一个金发女郎讲起了高地德语，大胡子们轮流跑去上厕所，回来之后默默地接着喝酒。忽然房间里静了下来，电脑出了故障，音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恼人的电流尖嘶。女歌手出来修理电脑，朝着机箱啪啪拍了几巴掌，但是电脑没搭理她。

“让我们自己唱吧！”她朝着麦克风吼道，“你们还是俄国人不是？”

大伙儿静静地坐在桌边。我们的时光旅行看上去出了点儿问题。老爹捏着叉子在盘里拨来拨去，叉起一块儿肉举到蜡烛面前对着烛光仔细检查，他嘟囔着：“以前，儿子，比现在好得多...”

“这个不用你告诉我，”我打断他的话，“让我们再喝一杯。”

深夜里我挽着寿星站在裤裆大街上。他抓着自己的领带朝来往的汽车挥舞。年轻的寿星米夏站在我们旁边，嘴里叼着一根折断了的香烟。

“我帮你们叫个出租吧。”他说着跳到街中间，举起双手。我们听到急刹车和司机们咒骂的声音，好多辆车停了下来，其中真的有辆出租车。我老爹祝愿米夏一切顺利，把他的名字念成了“柯甲”。第二天他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了一天。

开往过去的最后一列直达车关上了车门。不久以后我和妻子决定将我们所知的苏联菜肴一一纪录下来，好让后代拥有足够的方子继续实验。

[Knowing]

俄国菜里最重要的调料是厨师的心情。如果他心情不错，他可以从袖子里变出一条塞满了鱼子酱的鲟鱼，或者他可以拿着烤肉签子在饭桌上玩杂耍，吞伏特加吐火什么的。要是他心情差，他可能干出更出格的事情来。反正不管他做什么菜客人都得统统吃光，俄国厨子非常善于记仇。

逗死了！！！

[笑嘻嘻]

真好看，我满意地叹息说。单开一贴吧。

[tiffany]

“我帮你们叫个出租吧。”他说着跳到街中间，举起双手。我们听到急刹车和司机们咒骂的声音，好多辆车停了下来，其中真的有辆出租车。

这个太逗了

[aloe]

太好了，写得也逗，翻得也够劲儿
俄国菜和小凡系列看得人都特别满足，顺便期待下一顿！

[aloe]

藏在裤裆大街走到底的一个几乎是地下室的小馆子里

裤裆大街，呵呵。去柏林玩的时候看到裤裆大街上裹着裘皮的贵妇，后来同学说未必是贵妇，可能是俄国人

[camellia]

那个俄国厨子善于记仇太逗了，脑子里直接跳出来seinfeld里的Soup Nazi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