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快两点，把Khaled Hosseini的第一本小说，The Kite Runner读完了。
不知道是内容还是文字的缘故，这个作者对我而言是个十足十的催泪弹，弹我的泪点简直一弹一个准。之前看他的And the Mountain Echoed，我一度大晚上坐在床上哭得喘不过气，必须要停下一阵才能继续看。这本The Kite Runner没让我哭那么惨，但一路下来，很有几个地方，一进入场景我的眼眶就湿了。
还挺奇怪的，去年到今年，我读过的几本小说非小说，两个女性作者的都从失去母亲开始（The Goldfinch，Wild），按理说应该是非常戳心的情节，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压抑倒是有不少；但Khaled这个男作者的两篇，都把我整得眼泪汪汪。
应该说，这个作者对我影响最大的，不是动人情节或者煽情文字，而是真的让我意识到文字的力量。Amazon一个读者评论这本书的时候说到，“有些书我读来娱乐，有些书我读来学习知识，还有一些书我两者都获得，并且打动我的。Khaled Hosseini就是这样的作者。”
在读他的小说之前，我对阿富汗这个国家已经他们这几十年来经历的战争苦难毫无了解，也就是新闻里听一耳朵而已。读And the Mountain Echoed的时候，因为人物比较多而杂，铺陈太开，虽然我也只鳞片爪的从小说里读到阿富汗内战，苏联入侵等等情节，但感受并不特别深。这一本The Kite Runner围绕两个人展开，前半本时间线是阿富汗内战前的和平时光一直到苏联入侵阿富汗，后半本这个“我”再度回到阿富汗的时候是塔利班控制阿富汗期间。两相比较，Kabul的变化和人们生活的转变让我十分震撼，战争的残酷和破坏力，仅这本薄薄小说可见一斑。
当然，这个故事的主题其实是救赎，阿富汗只是他铺开故事的一个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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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spoi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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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是用第一人称写的，这个“我”名叫Amir，出生阿富汗一个相当富裕的家庭，父亲在本地很有名，不仅有钱，而且有名望，做很多慈善，受人尊敬。但Amir与父亲的关系却并不和谐，因为母亲出生的时候难产去世，父亲对他似乎总是不特别亲密，而他也一直想尽力争取父亲的注意和关爱（啊，父子关系......）。Amir有一个奶哥哥，是家里仆人的儿子Hassan，出生时兔唇，父亲出钱给他做了手术修复。两人从小到大总在一起玩，Hassan因为仆人出身不能上学，但非常喜欢听Amir讲故事，先是Amir自己念故事给他听，后来他自己开始编故事。Hassan对Amir十分忠心，什么都以他为尊，最常说的一句话，For you, a thousand times more.（泪，我现在敲这句话都想哭）。
故事的前半部分主要就是Amir和Hassan的童年，以及在这个过程里Amir怎样一再希望得到父亲的注意，而父亲似乎总是对Hassan更好一些，使Amir对Hassan总是隐隐嫉妒甚至于嫉恨。
这部分我屡看屡停，一度看不下去，原因就是Amir在这半本里对Hassan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的mean。他经常骗他，做了坏事让Hassan担着，因为Hassan不识字就胡乱给他说字的意思把不好的词说成夸奖的意思，甚至问出如果我要求你吃土来表达你的忠诚你会不会听我的这样的话，等等等等。然而善良的Hassan依然对Amir非常崇拜恭敬顺从，简直是盲目的爱。因为Hassan的身份低下，Amir并不公开跟他一起玩，也没有承认过他是自己的朋友。两人在家附近玩的时候，也几度遇上别的有钱人家少爷们给他们找碴，一般都是Hassan鼓起勇气威胁那些人给Amir解围，Amir总是被Hassan保护着——他也听他父亲在背后这么说他，说he never stood up for himself.
用我们这个世界的话涵盖之，这一对，就是活生生的渣攻忠犬受。
题目叫The Kite Runner，是因为阿富汗小孩们玩的游戏。他们放风筝的时候要互相争斗，用自己的风筝线去割断别人的，风筝掉落以后，下面的孩子就去追风筝，追到那个风筝的人就可以得到风筝最为奖品。在Kabul（主角生活的城市），每年冬天结束的时候都会有一场放风筝比赛，赢家是能把风筝留到最后的那一个，而能够追到倒数第二个风筝的人，也是赢家。Hassan是非常有天赋的追风筝的人，每次风筝掉落的时候，他甚至不用抬头看风筝掉落的方向，拔腿就跑，总能先于风筝跑到地方，拿到奖品。
Amir在这一年（1975年）比赛之前几天父亲跟他说，他有预感他的孩子会赢，他会与生意伙伴一起在屋顶观看比赛。于是，为了得到父亲的青睐，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赢得比赛。比赛当天他临场胆怯几乎要退出，是Hassan鼓励了他，说他前一夜做的一个梦，梦里他们在一个湖边，人人都说湖里有怪兽，结果两人跳下去游泳以后，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水。Hassan鼓励他说，there's no monster, just water。他那一年果然表现很好，自己的风筝一直在空中留到了最后，而倒数第二个风筝被他割断线以后飞出去，他叫Hassan给他去捡来，Hassan一边跑一边对他说，For you, a thousand times more.
之后就是悲剧了，Hassan很久没有回来，Amir去找他，发现Hassan捡到了风筝，但被之前围攻过他们的几个有钱少爷堵住了，逼他把风筝让出来，Hassan没有让，最后被那个人强奸了。主角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了Hassan被围攻，他没有勇气站出去，甚至也也不愿意放弃那个风筝，最后自己偷偷跑走了。Hassan最后带着伤和风筝回到家。父亲自然是很高兴，和Amir父子一度关系非常亲密，父亲还给他办了个一个非常盛大的生日会。
然而Amir被自己的内疚折磨，开始躲着Hassan，最后实在不愿意见他，把自己生日收到钱和礼物放到Hassan的房间，诬陷是他偷了。父亲其实并不相信，并且主动表示即使是真的，也愿意原谅Hassan，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然而Hassan却隐瞒了真相，主动求去，跟他的父亲Ali一起，离开了这个家。
不久阿富汗爆发内战，再然后苏联入侵阿富汗。在某一个晚上，Amir和父亲一起逃亡离开了阿富汗，辗转到了美国，开始了在美国比较穷困的生活。他们生活在湾区的Fremont，父亲在加油站打工，两人周末去跳蚤市场卖东西。父子关系倒大大改善了。然后父亲被诊断出癌症，很快去世，去世之前还为Amir去他们在跳蚤市场认识的一个阿富汗姑娘家帮他求婚，两人总算在主角父亲去世前结婚。再然后Amir大学毕业，开始写小说，稍有名气，搬到三藩市里居住。夫妻俩不孕，一直没有孩子。
然后Amir接到电话，是留在阿富汗的父亲的前生意伙伴打来的，这个人在前半部出现次数也很多，是他父亲非常亲密的朋友，在Amir成长中比他的父亲对他更为亲密，这个人在Amir的父亲离开阿富汗以后为他守着房子（类似的段子在And the Mountain Echoed里面也有，所以我总怀疑这个作者有类似经历）。他已病重，希望Amir能去见他一面。
Amir到了以后，这位老人跟他说，叫他来一方面是希望临终前见他一面，另外有一个请求。他为他父亲守着房子，因为太过孤独，去把Hassan一家（Hassan已经结婚生子）找了回来，跟他一起维护房子。他病重以后到了巴基斯坦白沙瓦治病，塔利班的人就闯进他们家说Hassan是仆人占据了主人的房子，逼他搬走。Hassan据理力争，被塔利班的人击毙，他的妻子也同时被击毙。他们的儿子流落街头。这老人请求Amir去把这孩子带回来，带到白沙瓦来，说当地有一对美国夫妇开了个孤儿院，可以收留他。Amir不愿意去，于是这位老人家跟他说，其实Hassan是他父亲睡了Ali的老婆以后生的私生子。他父亲一直对此充满愧疚，之所以跟Amir父子关系不谐，因为他的这两个儿子，Amir这个嫡生子继承了他的财富他的名声，正是因为他的财富和名声他做出了这种事情而不必承担责任，他痛恨这一部分的自己，因为也无法面对代表了这一部分自己的Amir。
——阅尽千篇小白文的同人女表示这种桥段太熟悉了好不好！！！
Anyway，最终Amir去了，回到了战乱后的Kabul，看到自己童年生活的地方是怎样被战争摧毁得面目全非。然后发现，从孤儿院买走Hassan儿子做雏妓的人，正是多年前围攻Hassan并强奸他的人，现时已经是塔利班里有权有势的人。Amir跟他一场搏斗半死着出来，带走了Hassan的儿子。回到白沙瓦的时候发现那老人已经自己走了，留下了一笔钱给Amir，并且发现并没有那对美国夫妇，也没有所谓的孤儿院。于是Amir决定收养这个孩子把他带回美国。两人在Amir养伤期间本来已经建立了初步的bounding，然而Amir要带Hassan的儿子回美国的过程很不顺利，律师和移民官都说不可能，律师建议先把这孩子送进孤儿院，再慢慢办理手续。Amir跟孩子商量的过程中遭遇巨大的反对，那孩子因为之前在孤儿院的极度糟糕的经历，再也不愿进孤儿院。最后在浴室试图自杀未遂。救回来不久两人终于还是一起回了美国，但这男孩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再也没有说过话。
故事的结尾是2001年911之后，美国和北约入驻阿富汗，终于结束了塔利班在阿富汗的统治。Amir的岳父回归阿富汗，他岳母也准备跟着回去。一家人连同这孩子，一起去三藩的一个阿富汗节日庆典，在那里有人放风筝。Amir也买了一个，然后跟一个孩子斗风筝，在这个过程里，Hassan的儿子，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他把另外一孩子的风筝线挣断，并跑着去追那个落下来的风筝。
故事就这么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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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结构和文字来看，这个故事其实匠气太重，很多地方太过刻意局促。例如这个风筝的点题和结尾，固然呼应得很好，但我觉得就未免过于做作，不够自然；还有故事里屡次出现类似"This is the last time ......" 或者"Next time I see/do this... it's ** years/months later"，早早给了读者暗示，打乱了陈述的流畅，倒似网络连载小说的风格了。至于他父亲居然终生保守了这个Hassan是私生子的秘密，结果被一个老朋友就这么说出来，是个逻辑上多少说不通的地方。更奇怪的一点，大约作者竭力想表达这个“我”的内疚，前半部分关于两人的童年，欢乐的时候少苦涩的时候多，太多着笔在Amir对Hassan不好的段落，以至于我看起来十分压抑，觉得这Hassan是不是有毛病啊那么忠厚干什么。然后到了后半部分，Amir居然在一两天之内就决心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回Hassan的儿子，又过分的英雄主义，人物好像断裂挺厉害；大概是作者想表达的这种长年愧疚引发的自我救赎感吧，但至少我是觉得多少有些不连贯。
然而种种不足都瑕不掩瑜，因为笔墨基本集中在同一对人上，延绵数十年分离动荡的境遇变化，写出来十分动人。阿富汗这几十年的大背景变化随着人物展现：童年期间的阿富汗是战前，虽有明显贫富差距至少还算宁静快乐；成年之后再度回归已是战后，Kabul整个城市破败贫瘠，完全没有个人安全可言；两下对比十分震撼人心。我有幸生在和平年代的中国，见到的这几十年变化不过吃喝玩乐，看到这故事里（以及And the mountain echoed里面）阿富汗这几十年的动荡，以及阿富汗人民不得不流亡在外的境遇，说不心酸同情几乎不可能。
看这个作者的采访和生平，他本人其实并没有在阿富汗经历战乱。他父亲是个外交官，当然家里就属于阿富汗的上层家庭，据说跟几个所谓仆人的孩子玩得很好，The Kite Runner的前半部分基本来源于他这段时间的生活。内战爆发之前他父亲就在巴黎找到了工作，全家就搬到巴黎去了（这一段经历用在The Mountain Echoed里了），然后不久内战爆发，他们没法回去，就通过政治庇护移民美国，定居在加州，据说The Kite Runner里面Amir和父亲在Fremont的生活多少也有他们当年刚移民美国的生活借鉴。作者本人最初是个医生，一直到这本小说发表一年半以后才开始专职写作，他在2000年以后才再度回到阿富汗，见到战乱之后的阿富汗很受撼动，据说他本人还说自己有Survivor's guilt，并且说虽然他和他妻子都没有真的在战争期间的阿富汗生活，却又很多亲戚朋友一直留在阿富汗，有各种不幸经历，她妻子的一个亲戚就曾经被塔利班的人带走，至今没有音讯。
说远了，还是说回这本书。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