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圣保罗待着的两星期，不时有人问我：来巴西前你对这里的印象是怎样的？嗯，和很多人的想法差不多吧，大太阳，沙滩，热带风情的漂亮男女，街角随处有人踢足球，亚马逊河流的密林。。。
后来很快就知道了，圣保罗和这样的想象几无任何类似之处。
刚下飞机，航空桥的板壁间隙里就吹来阵阵暖风，离开北京时还冻得不行呢。移民和海关的检查奇慢，美国公民有其特殊通道 ― 他们经过的手续比其他游客更加烦琐。圣保罗的国际班机需要提前3小时报到，一张柜台后常常挤着三四个服务人员，队伍的移动速度却不高。这情形何其眼熟，中国从前国营商店可不就是这样，伊们闲聊天的功夫匀出一半来给顾客就好了。
从机场出去一路上车窗里进来的都是潮湿的空气，沿途有高大浓密的热带树木。感觉好象上海的初夏，热力在四周蜇伏酝酿着，粗暴的炎热却尚未显现。这里已是夏末，后一周气温却一直升升升，好几天最高达到33度。
车子一直沿着环城的一条运河开，浓黑臭味的一条水道，好比苏州河最糟糕时的情况。运河两岸的建筑几无规划可言，很多是欧洲60年代那种钢筋水泥的丑八怪类型，有些是国内90年代中期时髦办公楼的样子，大幅的玻璃窗，整体却是四四方方地笨重。夹杂其中的是粗糙的平房，墙体上多数一堆乱写乱画的痕迹。两个方向的车道间不见双或单的油漆线，取代的是简陋的水泥墩 ― 再不遵守交通规则也休想飞过这样的路障去。
给订的饭店号称是五星，走廊和室内的地毯却带着轻微的霉味，空调一启动就轰轰作响。拧开水龙头，尝到一股子苦涩，说不清是碱味还是铁锈的味道。若说上海的自来水是游泳池流出来的，这里莫不是化工厂的管道用水。后来用这铁味的苦水洗头发，倒也软软滑滑，干了后比平时光亮许多。
幸好高速网络是免费的，理完行李坐下来回邮件，忍不住写道：到目前为止，我看到的圣保罗实在不怎么样。
（2）
第二天去公司开会。在饭店享受了无比丰盛的一顿早餐，满满一大桌子的新鲜热带水果和果汁。我认得的有无花果热情果木瓜，西瓜蜜瓜菠萝柿子李子芒果，有些从来未见过听说过，貌似橙汁的却是完全另一种果子另一种味道，从此得先闻了才能确定要不要尝一尝。面包的品种也多，有种迷你火腿羊角咸咸香香，好吃得不得了。
路面交通果然和传说中的一般拥挤，比北京堵得还厉害。一千八百万人，三百万辆私人轿车，路口的设计又不怎么科学，不堵才怪了。路上的车以小排量的居多，有些相当破旧。头顶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我还以为警察有特别行动呢，问了才知道是私人的交通工具。市政设施无法应付人口的膨胀么？不要紧，有钱人自有其解决办法。据说圣保罗的私人直升机数量在全球大城市中排名第二，很多大厦的天台都设有停机坪。
街角有女孩子守着小摊卖早餐，摊上有那种旧式的塑料壳热水瓶。如今都是电水壶和饮水器的天下，在这里见着了倒觉新鲜。
到了公司，开会的本地人和来访者一轮寒暄，多数南美同事上来就紧紧搂住人亲脸颊，尤其女孩子们。后来跟欧洲同事聊天说起巴西人的热情，我赞叹餐厅的领位小姐美得不得了啊，他想想说，我特别喜欢他们的笑容。我说可能这家饭店的培训做得特别好，还有日本的服务行业里也个个笑容可掬呀。他沉吟一番道，还是不一样。日本的服务笑容是后天培养的，巴西姑娘小伙的笑是天然的由衷的。或者他的理论很正确，也可能是巴西人美丽的面孔和身材对笑容有锦上添花的作用吧。
晚上东道主安排与会者去一家屋顶餐厅吃饭，可以观赏夜景。七点出发，路上依然水泄不通，二三十公里的路程足足开了一小时。车流里很多半大不大的孩子穿梭来往兜售些什么，不是报纸也不是纪念品，却是纸包的果仁。也是，下班一路堵回去，得找点点心填填肠胃。同事指给我看路边的违章建筑群，说宁可这些到大城市来找生活的农民卖花生，总好过他们去贩卖毒品。
从屋顶餐厅的三十几楼看出去，四处全是民居和办公楼，没有发现标志性的建筑或广场，也没有布局特别整齐的大街。很少有人说得清圣保罗的市中心在哪，它只自顾自向外扩张。远处笼罩在一片SMOG中，感觉圣保罗大得无边无际。同事问我感想如何，我说真不错好大呀。别人一片热心，总不能不知感激地说大家不如去巴黎纽约上海香港看夜景吧。
（3）
刚刚在会议室摊开电脑，就有男同事上来伸出手：Congratulations! 我一点头绪也无：没有人通知我升职涨工资呀，好象也不是我的生日嘛。他见我反应不大热烈，又追了一句：妇女节快乐。我一边哦哦哦大力与其握手，一边拼命回忆上回过三八节是哪一年，这个节日如今在国内可不是淡出了，在欧洲时也从没人提起。
同组的男同事拜托我作会议记录，美国来的CIO是位带些女权主义风味的中年女士，她说：喂喂喂你们又搞性别歧视，凭什么她就得给你们记录？我只好打圆场说不要紧的，打字是我不多的强项之一嘛。
上午开会休息完毕，回到会议室一看，讲台上两大纸盒的鲜花。巴西分公司的领导郑重宣布：今天是妇女的节日，我们祝贺她们！另外准备了小小礼物给所有的女士。我收到的是包装非常漂亮的一篮紫罗兰，其他女同事也个个高兴，纷纷说上回收花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拉。男同事对着女CIO起哄：这是性别歧视啊，我们也要花！她回敬：你们一年364天过节，还嫌不够哪。
在公司餐厅吃午饭，一坐下就有女孩子笑嘻嘻地在我的盘子里放了一枝玫瑰花，一块巧克力。不用问，还是三八节的礼物。饭后在花园里散步，我问同事的女孩子，巴西很重视妇女节呀。她道是。我小心翼翼地说：莫非巴西男女地位不太平等吗？中国从前妇女地位不高的时候也很倡导妇女节，现在似乎不需要了。她说巴西是大男子社会，男人不做家务是普遍现象，她在家最怕父亲对她大声呵斥，很多同事的丈夫男朋友也常常对她们大吼大叫。
在公司里自然是看不出来，男女同事们都很友好，而且大家都非常喜欢送礼物。一个部门送了好大一瓶香水，另一部门经理是我家某人的熟人，一天塞给我一只精美的盒子，是巴西特产甘蔗酿的酒，让我捎回去。最后一个部门的两个女孩子后来跟我很亲密，私底下悄悄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我说不要了太多了，箱子里没有空啦，家里也摆不下了。结果最后一天还是被他们挟持到商场，只得说买个小的吧。因为办公室就在赛车场Interlagos附近，我也算个伪F1迷，模型车太贵了，遂选了个拇指大的Ayrton Senna头盔模型。
（4）
小时候对巴西的了解，除了足球赛可能就是当时很流行的电视剧《女奴》了。记得情节里特别强调的是女奴的白种血统及上层教养，所以她和普通的非洲裔奴隶有区别云云。去巴西前临时抱佛脚看了一点点背景资料，原来巴西最早的奴隶是印地安人，17世纪中叶开始大量从非洲输入劳力，主要是种甘蔗。19世纪中后期其它国家的移民才蜂拥而至，比如从德国、意大利和日本。那时的主要出口产品已从蔗糖转为咖啡。
如今巴西是多种族和平共处的国家，而且鼓励各族通婚，单单我见到的几十名同事里就有第二三代的俄裔、日裔和黎巴嫩裔，全国的日裔居民超过1百万。巴西和夏威夷是日本本土以外最大的日裔人群。从前往巴西分公司写邮件时就惊诧于众多的拉丁名+日本姓，这次见到了更多的东方面孔。同事开玩笑说如果我在街上走，只要不开口说话，没人会怀疑我是冒充的巴西人。我们的网络支持FLAVIO是第三代的日裔，跟人人都混得透熟，整天乐呵呵的。他在公司吃巴西饭，回家偶尔做日本菜，能说日本语，走路腰板挺直，神态和举手投足间却是南美的放松和温暖。日本菜非常流行，在圣保罗待到第二周，就有人体贴地问我食堂的饭菜习惯不，要不要去吃日本菜换换口味。大的MALL里面都有一两家日式快餐，甭管金发黑发，人人对定食、天妇罗、酱汤之类的名词琅琅上口。
巴西讲本土化的葡萄牙语，语法词汇和西班牙语有很多相似之处，听来比西班牙语柔和，更似法文的味道。和来自秘鲁，阿根廷、智利的同事在一起讲话，他们用的是被戏称为‘葡萄西班牙’的一种混和语，只听得bon啦si的满天飞。好比瑞典丹麦挪威人的斯堪的那维亚语，彼此至少能听懂七八成。因此在南美英语不是最普及。我讲话速度向来快，有时一紧张就更象脱了轨滚下坡的火车，被领导要求发言的时候慢点再慢点。结果还是太快，经人提醒慢下来3分钟又故态复萌，这点很快成为众人的笑柄。开完会有人提问题，我因为要做笔记就请他讲慢点，立刻引来哄堂大笑。
（5）
终于有人纠集去吃炭烤肉。午餐的时候大家都开玩笑说：喂你肚子里留点空，等着晚上吃肉吧。我发现他们胃口都很好，Coffee Break的时候个个能吃上几大块酥皮点心。一日三餐少不了各种煮豆子配米饭，是最家常的食品，此外就属水果最便宜。后来做系统练习的时候，有个家伙填道：我方访问者 ― Mr. Bean, 对方被访问对象 ― Ms. Rice，这对仗太本地风光了，还嵌进了两位‘名人’，把我乐得前仰后合。 碳水化合物、大块肉、鲜榨果汁里加糖，节食、ATKINS、南沙滩在这边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也没有见到什么胖人。好大的都市，从这头赶到那头怕不要3小时，天天在湿热的气候下跑来跑去，车里不是都安装有空调，怎么胖得起来？
一进烤肉店的门就看见硕大无比的肋排、里脊肉穿在手臂长的铁签子上慢悠悠地自转。坐着喝开胃酒的时候，侍者先上了喷香的烤鸡心串和腊肠片。前菜是自助沙拉，品种特别丰富，我取了烤茄子灯笼椒西葫芦，白煮芦笋，还有白白胖胖的棕榈心。第一次吃棕榈心就喜欢，质地嫩而脆，仿佛冬笋的意思，当然没有笋的特殊鲜味，和洋蓟倒不相上下。被再次警告好戏尚未开场，其它看来很好吃的蔬菜只好放过了。
每人面前放了一张圆圆的硬纸牌，不是给人垫酒杯用的，绿的一面表示好再来点儿肉，红的那面是饶了我吧再也吃不下了。后来发现这张免战牌单放在桌面其功能还不显著，得高高举在侍者的鼻子前猛晃几下他才会带着肉撤走。我不是肉类爱好者，也没有在别处吃过巴西烤肉，看这热闹的阵势却实在好玩。一群侍者轮番进攻，一手举着肉另一手持利刃，殷切地问：这个牛舌猪里脊羊排骨鸡胸辣香肠味道好得很啊，给您来一片？顾客对照牛/羊/猪解析图研究后表示首肯了，伸出带齿的大镊子抓定一个部位，侍者就给你切下一片来。血肠上来的时候很多人双目放光，劝我一定要尝尝 ― 跟black pudding差不多，软、糯、香。
在圣保罗吃到的巴西菜总体水准不错，肉类烹调得入味，蔬菜做得脆生生。葡萄牙特色的咸鳕鱼普遍入馔，甜品里水果和custard 用得很多。喜欢一种咸味小面包，跟truffle一样小小圆圆的个头，烤得热乎乎上桌，外皮香脆，心子里调了奶酪，软硬适中非常有嚼头，吃起来简直停不下口。吃过最满意的是叫作乡村食品的自助餐，以平民化的蔬菜肉类为主，冷热菜都有，自己选好后去柜台称分量。青辣椒西葫芦丝，薄薄的炸茄盒，炒秋葵段，咸鳕鱼丝炒小土豆，一盘子蔬菜吃得我眉开眼笑。有种牛肉松硬而香，据说是调了味烤熟，顺丝扯碎然后油炸再风干，略辣，味道活象灯影牛肉。最好喝的饮料是街头卖的甘蔗汁，新鲜榨出来，用放了冰块的漏斗过滤到杯子里，然后挤上半只柠檬汁，味道不很甜，非常清新爽口。
（6）
这次旅行之前，还有去时的航班上，都有人警告我圣保罗是个大而危险的地方，除非有熟人带着，自己最好不要到处乱走，免得误入危险的街区。我也很早就听说过车流里车门被打开包被抢走的事件。果然，每次一上车同事们都立刻锁上车门，并让我把电脑放在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有些车干脆将外面的门把手拆了，只用小小的一个铰链开门。周末被带去一个以手工艺品集市闻名的村庄，下车前同事问是否带了好多现款，使我意识到这里是圣保罗，不由得再次抓紧了手提包。
大家众口一词地认为里约的治安要坏许多，有很多区域连警察也不敢进去搜查，怕中了流弹。传统上一个国家总有两个爱互相竞争的大城市，圣保罗是工作狂的城市，有钱，里约是享乐的地方，有阳光沙滩和狂欢节。然而家乡是里约的人也这么说，总是有其道理的。巴西的北方则较为穷困，在圣保罗讨生活的外地人中以他们为主。
在圣保罗没有看见半粒沙子，也没有看见任何人踢足球，我也不怎么在乎。倒是在公司的花园里见识了咖啡树和结满果实的牛油果树，让我惊叹了好久，这怕是看到的唯一好风景了。下回有人问我巴西怎么样，一定回答：圣保罗去过了，东西很好吃，美女美男果然很多，而且特别热情，可我见到的未必是你想象中的巴西。
圣保罗的紫罗兰（完）
圣保罗的紫罗兰（完）
Last edited by CAVA on 2005-03-23 5:13, edited 6 times in total.
。中信银行可以办理代转美国再签证的文件，今天去填表格填到手软，付出大把银子后，办事员给我一张粉红色的小条 ― 指纹扫描通知。而且是到北京去按 
Re: 圣保罗的紫罗兰（完）
哈哈，看到日本料理落到这个地步，很好玩。价钱怎样？CAVA wrote:（1）
大的MALL里面都有一两家日式快餐，甭管金发黑发，人人对定食、天妇罗、酱汤之类的名词琅琅上口。
巴西讲本土化的葡萄牙语，语法词汇和西班牙语有很多相似之处，听来比西班牙语柔和，更似法文的味道。和来自秘鲁，阿根廷、智利的同事在一起讲话，他们用的是被戏称为‘葡萄西班牙’的一种混和语，只听得bon啦si的满天飞。好比瑞典丹麦挪威人的斯堪的那维亚语，彼此至少能听懂七八成。因此在南美英语不是最普及。我讲话速度向来快，有时一紧张就更象脱了轨滚下坡的火车，被领导要求发言的时候慢点再慢点。结果还是太快，经人提醒慢下来3分钟又故态复萌，这点很快成为众人的笑柄。开完会有人提问题，我因为要做笔记就请他讲慢点，立刻引来哄堂大笑。
以前有个巴西师妹，她和西班牙、墨西哥姑娘们一起午餐，互相能理解。她们语速那叫一个快。对了，由此有个问题，应该你去巴西之前就问你的，不过也许你知道答案，否则以后要是顺便就问问巴西同事好了：巴西好像和意大利有啥特殊关系？我们那个巴西师妹说他们骗腿儿就上意大利度假，好像不要签证什么的。她屡屡抱怨英国太贵，在英国转机就在机场里忍一夜，住不起旅馆，连饮食都靠事先携带的自理。
说到《女奴》，那个巴西师妹年纪太小，只隐约知道。我倒是和一个俄国姑娘很有共鸣地怀了会儿旧，墨西哥的《卞卡》也同样被前苏联引进过。
就在355上，应该在federal plaza 或者congressional plaza附近, 叫greenfield啥啥啥，网址：
http://www.greenfieldchurrascaria.com/rockville.htm
我们是午餐，比晚餐便宜10刀，也许晚上品种会多点
http://www.greenfieldchurrascaria.com/rockville.htm
我们是午餐，比晚餐便宜10刀，也许晚上品种会多点
钻石恒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