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完)

入得谷来,祸福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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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太阳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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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完)

Post by 晒太阳的猫 » 2004-06-09 17:44

本故事纯属瞎编,欢迎大家挑漏儿。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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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私心里羡慕那些可以穿了男式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上街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身上老洋溢着一种慵懒的粗野,委婉的自信。我不是这样的女人。我的戏装是三件套的套装,Coach的皮包和尖尖的高跟鞋。每天白天我穿了这戏装出门去,脸上也披挂了精致的眼影和唇膏,不露声色的和同样穿了三件套的男人女人们厮杀,然后精疲力竭的回来,把自己丢回到沙发上。只来的及甩掉脚上的高跟鞋。


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了。这个城市有着最美丽的晚霞。工业污染给阳光提供了绝佳的折射材料,那一片血红的,暗红的,玫瑰紫的,金黄的,和无数说不出来名字的颜色就凄艳的在天边悬挂着,摩天大楼在这个本来应该是很浪漫的背景上雕刻了高低交错的图案,生硬却又柔软,一如这个城市。


暑天的炎热还在,透过了落地窗上轻轻舞蹈着的窗纱蹑手蹑脚的进来,空气里仿佛有哈德逊河里奇特的水草的味道,这味道在空气里飞舞着,给遇到了的一切的物事打上一个响亮的飞吻。


晚上我常常会拿了一杯红酒,在沙发上斜躺下,在蜡烛的光里看老电影。老式的头发,老式的眼睛,老式的衣服,老式的爱情,这一切都在微弱的火光里跳跃,显得温暖而遥远。


今天我在看七年之痒。那也是一个发生在这个城市里的故事。不忠的男人,天真的女人,白色的裙角在黑色的夜里飞扬。她天真的金发红唇的问他,‘really?’ 看完了电影我会再倒一杯酒,站在窄窄的露台上就着城市的灯火慢慢的喝下去。这个城市的每一盏灯下都藏着一个愿望,所以我常常会幻想我是一个用愿望下酒的女人。


我就孤身一个人在这个欲望的城市里飘荡。没有目的,没有港湾。朋友们都说我应该再谈一场恋爱,然后嫁人。我只是笑笑。这个城市里没有留下爱情的位置,就象那个窄窄的华尔街,宛如一把尖刀一样剔去了所有的温情脉脉,只留下了金光闪闪的外壳。


我不再相信爱情。就象我不再相信海誓山盟。


红酒在我的血液里燃烧,轻轻的关上窗户,在遥远的警笛声里,在温暖的烛光里我沉醉了。


再一场恋爱?不,谢谢。


我认识关已经是九年前。彼时我大学就要毕业,因为好奇,也因为莽撞,决定去美国一搏。我自己知道我不美,没有吹弹得破的肌肤,没有浓密的睫毛,没有深如潭水的眼睛,没有波浪一样的长发。我只是普通,看上去尚不难看。唯一值得骄傲的只有两件。第一是手,第二是身段。


我的手自小又白又软,指尖纤纤,当真如同一排春笋一样。在一群拉琴的孩子里面也算出色,一次正合手坐着,指挥突然过来拉起我手,仔细看了半天才叹:怪不得她们都说你的手好。十几岁的女孩子又惊又羞,不过到底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的手长的俊俏,也就再不肯粗待了手。至于我的身段,自己心里一直明白,却只肯用宽大的衣服包裹。如今再回首想想,少年女子的心事,当真是怪的。


总之那一年大势已定,大四的功课只当得不过如此四字。当年的七月我就要去波士顿,去那所人人都知道的学校挣命。可是那年的三月我遇见关。


关很帅,也很高,也很有才华,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从来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遇见关。


如何开始的,如今日子久了,我似乎也记得模糊了。总之好多年里我听惯了关这个名字,看尽了这名字后头的人兴致勃勃的摄影,跳拉丁舞,登山,得奖。所以究竟这个名字如何突然的在那个三月里迅速的成了我心头的快乐的秘密,我竟然记不的了。


总之,主动的是他。但是,去楼下等人的却是我。


所以秘密揭破,得了嘲笑的也是我。


只是我。


最后那三个月,宿舍里越发没人理我。只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偶尔有声调高一些的,癞蛤蟆,天鹅,不自量力等等的字眼在笑声里飘过来。


何必?同是女人,相煎何太急?


说是恋爱,如今想来竟然是完全没有浪漫的。我的初恋,竟然在男生楼下等人,委委屈屈的穿白衣蓝裙。把衣襟抿到裙腰里,显出一条一尺七寸的腰。上头的衣袖卷起来,直到臂根,露出白生生的两条手臂。黑头发散开,披的满肩。可是就是如此,也只能是等。


等他从摄影社回来,等他跳舞回来,等他谈心回来,等他。等回来了,只为了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就巴巴的跑上去,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或有申请资料,或有新鲜英语电影,甚至是一捧樱桃,一串枇杷。


不敢看他。


可是那时候的他,毕竟是年轻的。耳边总有一些好听的言词,哄了我乖乖的回去,末了连眼睛都舍不得合上,一遍一遍的回想。


记得最后一年,宿舍窗上挂的是我从乡下买来的绿豆线的绿土布窗帘,上头是碎碎的满帘的不知名的红色的小花。红配绿,却是爽朗可喜。我记得无数个月夜,看着那花儿摇曳。


年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连同了年轻时候的悲伤和快乐。


就要国庆了。公司马上要放假,所以所有的事情能结束的都要结尾。一时鸡飞狗跳,人人四脚朝天。


我刚刚手头接了一个大的case,心里颇有些沾沾自喜,总觉得如此下去合伙人也并非遥不可及。我们的公司说起来也在Lower Manhattan林立的高楼里,窗外一片的繁华热闹扑面,只是公司只得两层楼,合伙人在楼上34层,我等虾兵蟹将在楼下。


一层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所以夜里做梦,也是搬到了楼上,老杰克亲自迎我去我的办公室。一扇红木长桌的办公桌,从窗户一直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的骄傲。可惜只不过暂时是梦。


电话灯亮,接起来却正是老杰克。直点正题:‘蓝,你的这个新case的幕后老板是谁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一间看上去很整洁的小公司,账面清楚,完全没有异常。公司已有十数个专利,尽数在热门领域,更何况拿到了TI 的背书,Beta下个月就有,眼看就要开始赚钱。


一切完美。


我心中一边盘算,一边打算仔细上奏天听,老杰克忽然叹了口气:‘不怪你,我大意了。这件事后头是快刀比利,你赶快准备准备吧。’


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快刀比利下手又快又狠,如果着了道儿老杰克也帮不了我。一个冷战,连忙开始敲电脑打电话,把苏珊叫进来找资料,复印,传真,忙了个不亦乐乎。


好险。


一页一页的看文件,手心里一把的冷汗。眼光一变以后才看出问题,明明白白的一个套子,亏我一头钻了进去。心里一边暗暗的叫着侥幸一边感激老杰克。多亏他。


老杰克其实并不是很老。只不过我认识他也已经很多年了,多的手指几乎不够用了。多的我要慢慢的想一想,到底是哪年。


其实也不必自欺欺人,不是我不知道,是我不愿想。那年的三月我遇见关,那年的一月我开始和老杰克通message。


老杰克是我的导师手下的大弟子,从本科到博士跟了导师整整八年。八年呀,鬼子都投降了,可是老杰克还是没有毕业。我开始跟他通信的时候他开始写论文,题目是散户投资心理分析。


一月的时候,我拿到offer,身为大师兄的老杰克代表教研组来欢迎我。大白天的我回信说谢谢,结果五分钟之后我正在BBS上看酸文的时候老杰克回信,问我要不要Boston的城市指南。我大惊失色。其时算来应该是美东时间晚上4点。我连忙去信询问,老杰克回信:Welcome to the club. (欢迎加入俱乐部)


我第一次领教老杰克的狠,还有老杰克的热心。


后来我慢慢的和关谈着,心里淡淡的忧伤和浓浓的甜蜜都只能留给自己。关不耐烦听我唠叨,所以我总是微笑的沉默。那段时间里和我联系最多的竟然是老杰克。几乎每周都要有三五回message来往。我渐渐的知道他是华裔,戴眼镜,身高1米78,年龄26岁。又知道他父母在加州,还有一个弟弟今年21,正在斯坦福读化学工程。典型的华人之光。


我给他回信,问我寒假暑假能不能回家。所以他也就知道了关。到了五月我们开始聊天,我就常常的把关的事情讲给他。关又得奖,关又出去演出。关。老杰克忍耐了一周,忽然问:Girl, where are you in his life? (女孩,你在他的生活里处于什么位置?)我沉默了很久,然后敲了一个词:waiting (等待)。


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发现我和关之间的问题。我永远在等待,等他来了,却又立刻就走。


那天夜里,我看着一阵一阵的夜风吹的窗帘飘扬,窗外有女孩子们窃窃的笑声。夏天来了,下个月我就要毕业。永远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种生活。离开高大的窗,离开美丽的校园,抛下这一片温柔的心情。离开了,就永远再不能回来。这样的幽暗的走廊,喧哗的水房,女孩子们的笑声。我知道我刻意的不去想关。


关和我,究竟会怎样?


我只记得那夜是满月。夜半有鸦啼。


少年心事,忽然一兜都想起来,心里一阵子的发慌。连忙去咖啡间取一杯热茶,慢慢的咽下去。一线热气,从喉缓缓而下,渐渐的定心。窗外的灯光已然万紫千红。纽约的夜晚,似乎隔窗也能闻见那一片繁华里的热气蒸腾,更显得此时此刻的寂寞零落。


十年。十年里头变了的东西太多,我对着窗子里的影子微笑。对,绫蓝,你再没办法回去了。窗中的女子淡淡的笑着看我。还是长发,还是白衬衫,只是当中竟然隔了长长的一生一世一样。


七月我赴美,临走我去楼下等关。对,还是我等他,因为他忙。那年是关研究生的第一年,暑假为了考英语,关没有回家。所以从六月到七月那一个月,我日日等着给他送饭。


从家里溜出来,去街边买干净可口的小菜给他,然后送去学校。妈妈问起,只说是同学们趁最后的日子聚聚。妈妈一心给我打点行装,天天同爸爸一起忧心重重的数日子,竟然没有看出破绽。只是我心中何尝没有一点酸,家里的乖宝,爸爸妈妈的心头肉儿,在这么炎热的傍晚一天一天的等。可是,我知道关也是为了我们将来的相聚。漫长的夏天,我满打满算也只能陪他区区37天。后头他也只好自己照顾自己,想起来我也只是心疼。所以临走的那天,我取出一直陪我的一只玉石的兔子,给他。


我说,我冬天回来看你。


我记得那夜关的眼睛如同星星一样光华四射。后来我见到满天的星星向我的脸上倾泻下来,那一刻我只能睁大了眼睛,让慌乱和狂喜和害羞和不知所措把自己完全淹没。我只觉得自己无限的小下去,无限的低下去,却又挣扎着要回应关的爱。他的爱那么热烈,那么缠绵。


在此刻的夜色里,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么,那时候他是爱我的吧?我轻轻的把手指在唇间滑动,我能感到亮唇膏的淡淡的生涩。那时候我还不涂唇膏,我不无怅然的想。


忽然我听见老杰克的声音:‘蓝,怎么还在?’我回头,老杰克正疲倦的站在咖啡间的门口。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他仿佛背有点驼。我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温言道:‘就走了,就走了。’


这个当年26岁的男人,我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变成35岁的男人。上飞机的前一周老杰克发来了照片,让我打印出来带着去机场寻人。我打开一看,倒是一个干净整齐的人,除了眼睛小了点,眼镜厚了点儿,几乎也可以算正常了。我忙着伤心的当儿里也忘记了回信,所以上飞机了突然害怕。要是我认不出他呢?我活到二十二岁,第一回坐飞机,竟然忘记了向窗外看,一颗心分成两半。一半用来担心,一半用来欢喜。


关跟我说,舍不得我,说要研究生毕业了就来找我。他这么认真的说了,还在我的手上戴了一只小小的银环。我的订婚戒指。虽然来的突然,可是我承认我喜欢这个突然。担心在机场无人认领的间隙里,我伸手去领口轻轻的摸那个小小的环。简单的环,却深和我的心意。我惭愧没有戒指给他,关却握住那只小小的兔子,笑着说:‘这个就好。’


十四个小时的飞机,直飞底特律再转机,我一路没睡,满脸红光的做陶醉状。


当然,我在机场也没有丢。才出来就看见一个半人大的牌子在半空晃悠,上头大大的绫蓝小姐四个大字居然用彩虹一样的颜色一笔一笔的描出来。我绕到牌子后头,就看见了老杰克。真的和照片上一模一样,连蓝条的衬衣都一样。好几年后老杰克一次不小心说出来,怕我认不出来,特意去梅西又买了一件一样的。


此后半年,靠了老杰克的无微不至和婆婆妈妈,我居然在美国活下来了。老杰克在我落地之前就自做主张的给我找了个带家具的公寓。我看了,一桌一床一椅一壁橱,小而干净,就心甘情愿的住下来。然后老杰克带我去中国店买东西,帮我扛了一箱泡面回家。现在想想,原来只是说了一声谢谢而已。


公寓靠近查尔斯河,才去的时候惊叹于河上的白帆点点。傍晚时分常常携了信纸去河边给关写信。他是老式的人,喜欢信纸,不喜欢email,喜欢女孩子穿裙子,不喜欢女孩子叉腿坐着,穿格子的衬衫。我在柔和的夕阳下听着热闹的美国孩子们的欢笑,然后把一片思念细细密密的印在那信纸上。为了怕超重,特地选最薄的纸。


老杰克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好的人。从来不会高声大气,从来只是一心的帮助别人。每到了星期六老杰克都要衣履整齐的去教堂,到了周日去教堂的旧物商店帮忙。我到的第二日他问明白了我的无知就发了一本圣经给我,我早已成为不可雕的朽木,却一直承他的情。我知道他是真正的全心全意的为了我的好。


这一辈子,除了我的父亲母亲,待我最好的居然就是老杰克,哪怕是我和关的新婚。难得的是,老杰克居然并没有特殊的待我如此,所有的人,他都默默的以一片心肠相待。


所以我第一次去钟园是和老杰克一起去的,买小家具是老杰克带我去economy hardware, 我在美国的第一个生日,关没有电话来,没有信来,也是老杰克拉我去Ben & Jerry’s 。等到两年后关来到美国,我带他四处游荡,所去的地方竟然都是和老杰克一起去过的。


我看着老杰克娶了爱莲。爱莲是高雄的女孩子,蜜色的皮肤,高高的鼻梁,说话干净爽利,并没有一般台湾女子的柔媚娇嗔。那是我到的第二年,老杰克又拖了一年才毕业。我抽空问爱莲,你怎么看上老杰克这个面瓜了?爱莲笑到花枝乱颤,边笑边说:‘他帮我抄了三年的作业。’


帮爱莲抄了三年作业的老杰克站在一边袖手而笑。


那两年,真正是我们最快活的两年。我靠了一个希望撑着,所以暑假也不回家,留在学校给老板打工挣钱,顺便做老杰克和爱莲的电灯泡。我天天等着email,到了周末抱着电话,失望的听着对面的铃声一声一声的空自振着。老杰克让我想想我当年申请的时候,是呀,是这么忙的。我知道关很努力,可是申请突然那么难了。我给关开了账户,让他随意申请学校,可是申请突然那么难了。


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一个月一个月慢慢的过去,我和关终于决定面对现实。七月我买了高价的机票回国,两个人在北京和上海分别摆酒,照了一套结婚照,然后用更高价的机票回美国。我的手上多套了一个明晃晃的黄金的圈子,压在那个银圈子的上头。


我私心不是不想要白金镶钻,可是关的妈妈满怀喜悦的拿出这个戒指来我还是高兴的。对,她也是我的妈妈了。我记得我和关一起在黄浦江边看明月冉冉的升起,他的怀抱。


我是他的妻了。


一个月后我和关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入关,接我们的还是老杰克。那时他已经要去纽约了,正在忙着搬家。可是他还是笑眯眯的来接我们,只是这次手里已经不用大牌子了。


老杰克去纽约后的第四年,我跟踪而至,甚至进了同一间的公司。再一年半,我失去了关。


眼前这个35岁的老杰克,他看着我颓废,又逼着我振作。如今我看着他微微驼下去的背还能说什么呢?侧身从他的身边走过,不忘记加一句话:‘你也早些回去。爱莲会等的。’


我也知道爱莲不会等的。7年过去,她却还是丝毫没变的爱玩爱闹。她喜欢一个人出去旅游,然后从世界各地发回来明信片。她喜欢攀岩,喜欢赛车,喜欢去时装发布会。老杰克象宠孩子一样的宠她,所以爱莲不会等的。会等的只有老杰克。


所以说人的命各有天注定。


老杰克遇见爱莲,就遇见了他的死穴。如同关是我的死穴。


一直都是。


我想起来昨天接到的律师信,我们的离婚财产终于全部交割清楚了。据说我和关的联合账户上只剩了2800块钱,这钱关说可以全部留给我。关上哈佛MBA的借贷还有1500块就可以还清,今后的还贷人是关,不再是我。我三年前工作时买的Civic归我,他去年工作时买的M3归他。真真可笑,我的丈夫在结婚6年后终于工作了,可是他却不再是我的丈夫。将近6年的婚姻,2800块钱,我的前夫说,可以给我。

而分手的原因,我说不清。


一日回家,衣橱空了一半,桌上一张字条:蓝,我们分开吧。对不起。


我仔细思量,前一天还一起去老杰克的生日会。生日会是爱莲偷偷搞的,不要让老杰克知道。我们大家一起在黑暗里等,我听着关的呼吸,均匀的,带了我熟悉的淡淡的烟草的味道,我忍不住伸手去握他的手,我熟悉的微微潮湿的手心。等到老杰克一进屋满屋灯光乍起的时候,他完完全全的傻掉了。爱莲冲上去吻他,那么久的吻,让我忍不住眼泪汪汪的靠在关的怀里。


我们之间的六年,不是没有争吵,不是没有失望。可是我爱他,我一直都爱他。关反而是我们两个里头比较冷静的那个,计划周详了我们的未来。我读书,他考试。我去纽约工作,他留在波士顿读书。一切都中规中矩的执行。如今关终于毕业,我们可以也如同老杰克一家一样,在郊区买了房子,从此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看着老杰克细心的吻着爱莲,如同看到了我们的将来,心里只觉得一片幸福满溢。


那天宾主尽欢,我和关都喝的有点多了。第二天赶着上班,看见关睡的象个孩子,不忍心吵他。


我没想到那张字条,真的没有。


从办公室出来,一片热气劈面而来。我想了想,挥手告诉门僮不必叫Taxi, 就一路走了出去。


好在一切都已经结束,连同那个孩子。


我在地铁里扶着扶手对我自己说。窗外的灯光和广告交杂的从我的眼前闪过,一阵阵的让我头晕目眩。关说,我们还没有准备好,他还在读书。


如果我坚持要了,她如今也该快两岁了。


纽约的今夜,没有一丝风。今年的八月很热,也很寂寞。


又过了两日,快刀比利的案子彻底搞定。心头一下子去了一块大石,就和老板要了两天假,回波士顿散闷去。到底是住过五六年的城市,熟悉凉爽,连空气里也比纽约多了一份淡然自若。夏天的波士顿仿佛忽然的一下抖擞精神,满目葱郁,满眼活力。我约了师姐凯莉一起闲逛,顺腿走去Kendal Square。当年的电影院还在,当下进去,竟然赶上Mullholland Drive。


Lynch 的世界里存在永远如同梦境。我一直记得在’twin peak’里,他说,’We live in a dream’。这句话去年我不停的告诉自己,镜花水月一场幽梦而已。而已。此次的Mullholland Drive, 又是一个噩梦一样的世界,没人能相信,却又只好相信。真实的世界在他的眼里奇异的扭曲,沉重的让人发笑。我爱Lynch的天才,他的眼睛象孩子,我们的生活在他是玩具,他让我们沿着街牌去进入世界,让Rita打开那个潘多拉的盒子,让我们愁眉苦脸的看着噩梦一场一场的要永远延续下去。这个人就有这个本事,把正常的拍成奇异的,带笑把可怕的东西若隐若现的说个透彻。


灯亮了我还坐在那里,不能起身。把好莱坞换做了纽约如何?


凯莉推我,我迷迷糊糊的笑着说:‘晚上咱们看夜景去?’从上学的时候我就看着河对岸的凯悦,今天我忽然想仔细看看这个城市。随便在Newbury上买了一件银灰色的小礼服,顺手把头发洗了洗,盘上去。等凯莉回家换了衣服带了老公,三个人先去吃了一顿海鲜,然后一起去凯悦的顶搂。


楼顶是旋转的酒吧,可以一直看到市区的点点灯火,如同黑色的天鹅绒上镶满了珍珠和钻石。波士顿不同纽约,虽然繁华却不喧嚣市侩。我一直深爱。若非要供关读那个贵死了人的学校,我不会去纽约。


正沉吟在前尘往事里,凯莉忽然开口:‘绫蓝,我一直想要劝你,过去的事情还是放手吧。’凯莉的老公在旁边杀鸡抹脖子一样的使眼色,被凯莉狠狠的瞪了一眼,只得干笑着说:‘我去再叫一杯,你们要不要什么东西?’


我挪了挪身子。小礼服的腰身有点紧了,坐久了就有些僵硬。我不无遗憾的想起那条一尺七寸的腰,当真恍如隔世了。我微笑的看着凯莉,有些遗憾的说:‘不放手又怎么样呢?我早已经想不明白了。’


凯莉和老公青梅竹马。九年了,虽然没有孩子,可是好的还象蜜里调油一样。我的青春哪里去了?我的爱情哪里去了?凯莉和我在年轻的时候都是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可是她爱对了,我的却是仿佛只能算错爱。所以她如今两个儿一起,我只得一人。





闲言闲语,我自然听到过,可是我知道关听到的更多。F2难当,他又不肯勉强去Boston University,一心只向着哈佛。我们离婚的前前后后,突然有很多人跳出来说他利用了我出国,利用了我念书,突然有很多人正义凛然的讨伐,说我亏了。我的八年,他们愤愤的说,一个女人有几个八年?

可是,关也不是八年么?我在我的八年里头全心全意的爱他,在油盐酱醋里和他一起。我信了八年我爱的人爱我。关没有错待我,他不曾象别家的男子一样鲁莽粗心,不曾动过我一个手指头。我们一起买了车,一起去全美国旅游,一起接了父母来小住。是,我们不是神仙眷侣,我们也吵架。可是这八年因为有了关,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八年里从关那里我自己得了快乐。如果说他从来没有爱过我,那他的八年可不是痛苦的八年?八年,只得了一张MBA的文凭。

谁亏?

我转头向窗外。波士顿永远清凉,要不寒冷。多年前我也这么隔了窗看,那是开车从memorial drive 路过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词,夜凉如水。我宁愿相信他爱过我,这样他的八年不会是苦的。我宁愿相信那么多年前我傻傻的在他的楼下等他的时候,他其实看见了我的一头的黑发。

关。我微微的叹气,原来我还在爱他。

凯莉轻轻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一阵温暖从肩上穿了过来。我回头向凯莉轻轻的笑,她在为我担心。我抱歉:‘凯莉,我想我需要时间。’

凯莉笑笑:‘忘掉旧事的最好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我也笑,两人一起说:‘治疗失恋最有效的就是再恋爱一场。’

凯猪回来的时候,我们正笑做一团。凯莉还是要的红粉,我还是沙滩女郎。两只粉色的杯子轻轻一碰,叮的一声。然后都先去抢那粒樱桃吃。

我们又呆了很久才回去。在酒店门口,凯莉和我碰碰脸颊,低声说:‘绫蓝,你还年轻,一切保重。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笑着看他们的车子滑出去,忽然觉得两颊凉凉的。用手一摸,全是泪水。再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听了那么多的义愤填膺的宣告陈词也没有哭,我听了那么多的怜惜安慰也没有哭。这淡淡的一句,却再也止不住眼泪。

已经很久了,不是吗?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没有在这个城市留下丝毫的痕迹。夜色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欢笑,我仿佛能看到我自己忽然的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出去,从一个很高的地方看着自己无奈的站在一片黑夜里,站在灯光的阴影里。周围的一切都和我格格不入,那是别人的生活。连关的生活,如今也只是别人的生活而已,和我再无关联。

我的生活,总要自己活下去。

好比大病初愈,无论那粥如何的淡薄,还是要一口一口的慢慢吃掉。我看着自己慢慢的回身,谢谢开门的门僮,我看着自己镇静的走入电梯,谢谢电梯小弟。我看见自己慢慢的开门,放水,把发簪抽出来,一头长发跳跃着扑下来。我看着自己慢慢的浸入浴缸,让温暖的水如同母亲一样从四面八方温柔的包围我。我看着自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是时候放过自己了。也许,我能再嫁一个人,能生两三个孩子。也许,我竟然可以在好多年后的生活里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忘记了关。

回到纽约,正赶上Labor day, 不分青红皂白的去shopping. 把我和关一起买的衣服全部打包,预备了假期结束之后去捐掉,然后疯了一样的买衣服。买了各种颜色衣服,格子衬衫,牛仔裤,高帮鞋子。还一口气买了三件新的小礼服。对着化妆间的镜子,我对自己说:‘绫蓝,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对,我不要再那么疯狂的恋爱,我不要再那么全心的爱别人不爱自己。在爱情里男男女女本来就是捉对厮杀一样的惨烈。我因为多爱了关,所以从一开始就早已经输掉。现在,我只要一个家,几个孩子,让我可以在温暖和忙碌里疗伤。

公司里越做越顺,上回的失手因为处理得当,反而因祸得福的得到大老板的赏识,说我‘触觉敏锐,办事稳妥’。所以新的项目下来,老杰克和我奉命飞往西雅图。爱莲送我们去机场,她第二天要去三番,说是攀岩协会的聚会。老杰克不放心老婆,一路嘱咐她要小心。爱莲不停的回首和我挤眼,笑容灿烂。临告别爱莲轻轻的搂着我,在我耳边说:‘绫蓝,你好象活过来了。’说着狠狠的抱了一抱,又在我的脸上加了一个响亮的Kiss。

我笑。

是,我已经想明白了。所以我又活过来了。

西雅图的早晨是安静的,不过想着白天的谈判,我特意早早起来准备。7点,资料全部都好了去敲老杰克的门,一起下楼早饭。两个人一起抱了文件等电梯,老杰克想是起晚了,脸上刮破了一个口子,我只瞅着他笑,笑的他怪不自在的。

电梯开门,左手就是餐厅。旅馆的早饭,不过是淡咖啡一杯,加一个培根炒蛋什么的。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胃口,只想看看早餐水果是什么。餐厅里人不多,但是都挤在一个角落。我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就再也转不开视线。

燃烧,我看见了纽约在燃烧。

手里的文件洒了一地,再也顾不得。我只觉得一阵麻木了一样的恐惧忽然的蔓延到全身。窗外日日看到的世贸大厦浓烟滚滚,象两只巨大的烟囱。镜头滚动之下,纽约人纷纷的逃亡,如同世界末日。

这个景象早已熟悉,只是这次这不是电影。上头明明白白的CNN的大字的标题。突然的,就在我的眼前,整个的南塔象一个纸糊的玩具一样慢慢的抖动了一下,然后从顶至底,慢慢的坍塌了下去。整个的过程也许不过几秒,可是于我仿佛几个世纪一样的长。噩梦一样的看着浓烟腾起,看着那个熟悉的雄伟的建筑滑稽的一点一点的矮下去,终于轰然一声。

我恐怖的转头,看向老杰克。这不是真的,我想听他告诉我。但是他的脸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终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我喃喃的说:‘关。他在92层。’

醒来的时候嘴里辣辣的,人安顿在餐厅一角的沙发上。身子深深的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仿佛躺在云端。我有些茫然,挣扎着要起来,却忽然被老杰克一把按住。我抬头闷闷的看他,啊,我想起来了,关。一阵从身子最深处发出来的冷,让我忍不住用双手抱住了肩头。

关。

眼泪簌簌的下。我记得他从搂前的小路快步回宿舍的样子,那时候他的头发是短短的。后来在美国好多年都是我给他剪头,先战战兢兢的用推字,然后用剪刀慢慢的修。他的头发多硬,长的多快。我记得他喜欢穿白色的Polo Shirt,领口敞开一粒扣子,可是头大,每回往头上套的时候总是憨憨的,招我的讪笑。

我的眼泪织成了一片帘子,把世界隔在外头。我仿佛听见有人冲我说话,仿佛有人摇晃我的身体。随他们去吧。关不在了,关不在了。这个不要命的工作狂,每天六点去上班。在家里赋闲四年,他把办公室当作神庙一样供着。随他们去吧。

关,不在了。

啪的一声,我的脸上一辣,让我抖擞的一愣。一切的声音突然回来。老杰克的脸放大了搁在我面前,大嘴一张一合的叫:‘绫蓝,绫蓝。’我摇头,再摇头。我要把自己摇醒。我干涩的问他:‘是做梦么?’却听见忽然屋子里几声尖叫。老杰克回头,半晌才转回来,向我苦笑:‘北楼也倒了。’

这天,当然就是2001年的9月11日。

服务生送我回房,酒店的医生一会儿就来,我呆呆的瞪着天花板,慢慢的想自己的心事。老杰克在床边忧伤的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发怒道:‘关,关,关,绫蓝我听你说了9年的关了。他是你什么人?!他从来都没爱过你你知道么?从一开始就没有!我是男人我知道。他没有爱过你!而且你们离婚了,你们没有一点关系了你知道么你?为了这么一块狗屎你这么闹你值得么你?’

我虚弱的看着他,也带了几分吃惊。老杰克发火。我以为我这辈子也没福气看到。

我叹了口气,然后低低的温柔的说:‘Jack,他是一块狗屎,可是他是我的狗屎呀。’

医生来了,我诚恳的表达我不需要注射镇定剂。花白头发的大夫歪头看看老杰克,老杰克略略的一点头。医生叹了口气也就走了。我请求老杰克打开电视,我要知道那搂为什么燃烧。我要知道那楼为什么倒塌。

老杰克踌躇了一会,才不情不愿的打开了电视。所有的台都是神色仓皇的。CNN 的标题已经改成America Under Attack(美国被袭),原来竟然是恐怖袭击。空管会已经迫降了所有的飞机,但是目前还有几架飞机失踪。我和老杰克互看了一眼,老杰克不及回房,已经飞快的拿起了电话。

不,家里没有人接。

机场在占线。

老杰克疯了一样的拨各种的号码,我也默默的起身,站在他的身后。

爱莲。

爱莲今早8点的飞机,从纽约飞往三番。

UA93。

没人知道现在那架飞机在哪里,没人知道任何一架飞机在哪里。全国的空管一片混乱,传说出动了战斗机迫降航班,据传白宫发布消息,可以击落任何被挟持的飞机。我和老杰克绝望的不停的打电话。不,爱莲的妈妈没有爱莲的消息。不,爱莲的同事没有爱莲的消息。不,任何人都没有爱莲的消息。机场还在占线,UA还在占线。

有一架飞机被战斗机击落了,据说,在宾州的树林里。女主播的焦虑里带了神经质,目前还不清楚这架航班的航班号。

我按住老杰克的肩膀,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的手指僵硬的抖动着,再也按不出一个完整的号码。爱莲的手机还是直接跳入留言。他抬头呆呆的看我,突然一把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腰上痛哭了起来。我静静的搂住他,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他的嘴里不停的叫:‘爱莲,爱莲。’听的我的心里一阵阵的心疼。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这个滋味。

你最爱的人,你爱的超过了你自己的人,突然生死未卜。我的眼泪滴在他的头发上。

他可以这么哭爱莲,可是我又怎么哭关?

半个多钟头之后,电台宣布,在宾州坠毁的飞机是UA93,目前还不知道飞机坠毁的真正原因。目击者的录像带显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坑,我们没看见大的残骸。没有大的残骸,最大不过手掌大。

我镇定的坐下来打电话,请医生立刻过来。然后我把轻轻的扶住老杰克,让他靠在枕头上,然后把单子给他盖上。老杰克象个孩子一样安静,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我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一滴一滴,在枕头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这个世界,可是疯了?那么活力四射的爱莲!

医生二话不说给老杰克打了一针,他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我一个人守着老杰克和电话,等着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CNN一直开着,人来人往的,无数的照片发上来,无数的公众人物抛头露面的讲话,安慰,抨击。我也在丧魂落魄之中,看着他们的嘴半开半合,心下只有厌恶。

你们,你们去争你们的权势和石油,这又干了我们平头百姓什么事情?你们看看,父亲失去了儿子,孩子失去了母亲,你们看看他们的眼泪!你们看看老杰克,这个老好人,从来没忘记去教堂的老好人,从来温和的笑的老好人,你们来看看他昏昏沉沉的样子!你们来看看纽约的惊恐和灰尘,你们来看看!你们来看看爱莲,还有关,看看他们在照片里的笑容!

天色渐渐的暗了。酒店一间一间的敲门,把饭菜送上来。送饭的女孩子眼圈也是红的,却记得轻轻拥抱我。这个非常的时候,人和人之间都忽然的亲近了。一个大楼灰飞烟灭,才让我们知道我们的生命这么脆弱,才让我们明白原来我们的骄傲多么可笑。

关,我暗暗的想,你在哪里?你可好?我苦笑着想起自己没有他的新手机,没有他的新地址,不认识他的同事。关临走的时候潇洒的把我关在了他的新生活之外。除了知道他的AON的办公室在世贸的92楼,我对他的近况一无所知。打电话去AON么?我又是谁?

伤心一阵阵的上来,索性起身打算去老杰克的房里休息。忽然老杰克的手机响了,静夜里竟然有点吓人。我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如果竟然有爱莲的消息呢?

hello?

‘绫蓝!Jack呢?你们好么?’台湾式的国语,却是又快又急的语调,微微带了沙哑的嗓音。‘Sorry 我没有早点打来,出了点事情我急着处理。你能帮我叫一下Jack么?’

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涌出来,这次却是快乐的感恩的泪水。啊,爱莲。爱莲她还在。我忍不住用左手捂住嘴,居然就在电话里哽咽了起来。

‘爱莲,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我哭着说,‘吓死我了你。’回头看看,老杰克还在镇定剂里头昏睡,忍不住埋怨:‘你该早点打来。Jack刚闹过,打了镇定剂才睡了。不如你明早打来如何?’然后又忍不住叫:‘你没事,你没事。爱莲,你真的没事。’

爱莲隔着电话线亲了我一下,慢慢的说:‘我今天没上飞机。天啊,听见你的声音真好。你能帮我好好看着Jack么?我是说这两天。’

我忙着点头,还用说么?难到照顾老杰克不是我应该做的?我认识他九年,从来都是他照顾我。租房子,买家具,上保险,修车,到此次的快刀比利的案子,他都从来没推辞过。我和关吵架吵的凶了,从来都是找爱莲评理,爱莲会帮我修理关,老杰克就在旁边和稀泥。我和关分手的日子,老杰克给我从公司请假,把我接回家去。爱莲仔细的照顾我,直到我又会说话,会走路,会吃饭了。

老杰克和爱莲,简直和我的娘家差不多。

我细细的告诉:‘老杰克的药力大约还要5个钟点,我会守着他。等他醒了我让他打回去给你可好么?’

爱莲沉默了半晌,忽然问我:‘绫蓝,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我有些惊奇,连连追问:‘你要做什么呀?’又保证:‘只要你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惊世骇俗就惊世骇俗吧。’

爱莲叹气,然后收线。我在黑夜里坐了下来,轻轻的笑了。爱莲还活着。这个丫头和人一起飙车攀岩的,比男孩子还野,果然她没有事。

一口气一旦松下来突然就觉得累,人居然在外间沙发上坐着睡着了。醒来了发现自己正经八百的平躺在沙发上,身上还加了一条被单。老杰克的人站在窗边,双手抱着,一动不动的如同一个雕像。我连忙坐起来叫道: Jack, 爱莲来电话了。她没事。’

老杰克慢慢的转过来。他的脸色绿的吓人。

他慢慢的说:‘她刚刚又来电话了。我知道她没事,她只是要和我离婚。’

离婚。

老杰克和他的爱莲。

我一时呆住,半晌没有回神。我记起老杰克的生日聚会上他们那个长长的吻,完全褪去了少年时的嚣张浮躁,却是那么的充满了温柔和默契。我记得老杰克每次说起爱莲的那股甜蜜和信任。这世界必然是疯狂了,才让老杰克和爱莲和离婚扯上了关系。

我心里一阵发呆,连忙打叉道:‘想必是这两天的事情太乱,回去好好谈谈不就没事了?’然后又强笑道:‘说不定爱莲是为了让你赶快回去呢。’

老杰克呆呆的看了我一阵,忽然低声叫道:‘你不懂得。她一直不肯要孩子,5年了她不肯替我生个孩子。’他说着说着忽然脸色涨红了,额头上一根青筋直迸出来,竟然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怕了。

这是我认识的老杰克么?我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小腿不小心在茶几边上磕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让我一时变了脸色。

老杰克叹了口气,上来扶我坐下。他这一低头可不又变回了那个心地淳厚的老杰克?我看见他昨天脸上的伤口,那时他还是快乐的。人生如此无常。他就坐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昨天到今天,他的人生也和我的一样,再也回不去了。

男人如果说离婚,也许酒醒了就忘记了。女人如果说离婚,却再也不会回头。

我不忍告诉他,更不敢问他,只能无言的沉默。

CNN还在里屋响着,一个高昂的声音不停的叫:本拉登,本拉登。没有用多久,这个名字就成了世界上最遭人痛恨的名字。在我们成长的年代里,如此大规模的毁灭手无寸铁的平民,如此可怕可怖的仇恨,如此以上帝之名行无耻之事,如此赤裸裸的恐怖,之前没有,之后也许会有更多。这样一个疯狂的躲在世界的角落的人,用了几个同样狂暴的生命,不费吹灰之力的毁灭了多少的人生,毁灭了多少的希望!

当然,是无辜者的人生和无辜者的希望。如同美国对伊拉克的制裁,达官贵人尽可以仍然的花天酒地,只有瘦骨嶙峋的儿童睁大了眼睛在燥热的儿童医院等死。

我见过照片,母亲们着黑袍,哀伤的站在孩子们的床前,在40余度的高温里用扇子缓缓的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一丝的清凉。孩子们的眼睛里,却是空洞的忍耐。我还见过儿童医院的院长站在空空如也的冰箱前,两只手抓着全医院的药。

这个世界,可是疯了?

过得一刻,大老板来电。先是对我们二人身处异地安慰一番,再再次抱歉未能早些亲自来电。我们的客户大多在世贸,昨日里公司上下慌乱。我当然是标准回答,谢谢组织挂记。对,昨天苏珊已经来电安排一切,酒店续约,家里代为照顾。对,飞机是不飞了。火车票早已售光,我们可能要在西雅图再多困两天。老板临了又安慰一番,飘然而去。

北美大陆上的交通,已经完全瘫痪。飞机奉命停飞,且不说何时恢复,即便恢复我也不敢再飞。火车系统既老且运力有限,穿越美国的火车,比汽车还慢,比飞机还贵,票子已经订到两周之后。各处租车公司车子早已租完。我和老杰克因为是公务,对方提供豪华车服务,此时却是一筹莫展。

两人在酒店团团乱转,老杰克还被妻子告知要离婚。

闷闷的饭罢。本来老杰克闹着要去喝酒,我想想他也只能在楼底酒吧,就放心让他自己去买醉。自己悄悄回房打电话。

先打给凯莉,小心的问是否一切都好。凯莉先是骂我一番,听说我在西雅图,又忍不住问:‘那你可怎么回来?’我告知听天由命。凯莉又安慰我一回,两人絮絮半晌,眼看可以收线。我沉默片刻,终于问:‘你可有关的消息?’

凯莉沉默。

半晌,才说:‘绫蓝,你不再是他的妻。’

我低低道再见,然后收线。

我不再是他的妻,他走出我的生活的时候未曾回头。我挂记他,可又为了什么?我们甚至没有孩子,没有房子,没有一条狗。

罢了。

罢了。

罢了。

哭了一回,心情舒畅了不少。我站在镜子前面,一字一句的跟自己说:‘绫蓝,你不再是他的妻。你不欠他,他不欠你。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心还是痛。可是我明白这痛跟以往的痛再不一样。这回,我跟我的过去彻底的再见。就象一次手术,把关从我的身体上真正的割离了吧。

要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关是无数的在那幢楼里失踪的人之一。没有一丝的痕迹,这个人凭空的蒸发了。我在很多年后还经常想起关,和他的谜一样的失踪。是他真正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还是他只是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不知道。

其实,他把我关在他的生活之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消失了。这个道理我在很多年以后渐渐的想通了。所以我一直不曾去过那个纪念公园。就当他在那一刻消失了吧。

在那一刻,我已经是他的陌生人。

所以,他也是我的陌生人。

下一个电话,打给爱莲。

我认识爱莲也有8年,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彼此扶持,彼此欣赏。如果有什么人我全心的信任和欣赏,那在这个城市里就是爱莲。我每次受了委屈,有了心事,总是向爱莲倾诉。每次爱莲有什么新奇的想法,冒险的计划,也总是来兴致勃勃的向我献宝。

我踌躇了半晌,还是决定打给爱莲。我明明知道爱莲一旦决定了就已经无可更改,可是我还是要打这个电话。

就算是为了楼下的老杰克,或者为了我胸中这一口无可排遣的郁闷。

关不是就这么突然的一个字条?蓝,我们分开吧。对不起。

过了一年,轮到老杰克。

与其说是替老杰克问,不如是说替我自己问。我们怎么不好了,得到这样一个无情的冷冰冰的结局?

Hello?

我熟悉的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微微的有些快,象微风拂过湖面。爱莲的声音。

我忽然的沉默。我又是谁呢?来管这个闲事。我清了清嗓子,却不知如何开口。

‘是绫蓝么?’爱莲试探的问。

我觉得一阵尴尬,只得说道:‘是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杰克一时回不去,你别担心。’顿了一下,又说:‘也别着急。别着急做任何的决定。’

爱莲笑了,带了微微的苦涩:‘绫蓝,你还是那样,什么也不肯直说。是,我是要和Jack离婚。我已经决定了。’

我赌气:‘爱莲,Jack有什么不好么?你不能等他回去谈谈么?’

爱莲叹了一口气:‘是造化弄人,我不能爱他。谈也没用。’

她顿住。我不能呼吸。

什么叫做‘我不能爱他’?难到爱莲不是老杰克的妻子么?她不能爱他,那又去爱谁?

我透过了话筒,闷闷的问:‘爱莲,难道你有了affair?是谁?’

我飞速的想,攀岩的,飙车的,和爱莲一起出入的男子。不是老杰克,那一准是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在不知不觉间夺取了爱莲的心。可怜的老杰克在办公室里拼杀的时候,难道爱莲竟然在别人的言语里微笑?

不,我受不了这个。连爱莲也不可以。

我几乎声嘶力竭的叫:‘爱莲,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对Jack。’我的头嗡嗡直响,不,不是这样。关没有这样。我知道我不够美,可是我难道不够好?我难道不够爱他?

要怎样才能留住一个人,要怎样才能留住他的心!不,我受不了这个,不要告诉我我不够好,不要告诉我我不够伤心。不要告诉我,我永远不能好到留下一个人。我能看见我的心和上头那个大大的口子。不,别这么残忍,告诉我全是我的错。

‘不,绫蓝,不是老杰克不够好。是我不能爱男人。’哪怕在泪眼里,我也听得清清楚楚,爱莲一字一句的,缓缓的说。宛如一泉流水,阳光下每一个转折都看的清清楚楚。‘绫蓝,你不明白么?我只爱女人,我是Lesbian。’

‘我跟Jack结婚的时候我还不是很清楚,可是后来我越来越明白,我永远没办法象Jack爱我那么爱他。我只爱女人。Jack这么爱我爱下去是没有结果的。我不能给他孩子,我也不能给他爱情。’爱莲顿了顿,柔声说:‘绫蓝,你知道,这样对Jack并不公平。他值得更好的,他值得有人真正的爱他。’

我不能说话,爱莲,Lesbian。哦,我的天。玉皇大帝的老伴我的老天妈,救救我吧。

‘绫蓝,我知道Jack是一个好人,只要我不说破,这么一辈子下去他也会一直爱我,哪怕我死活不给他生孩子。他好极了,可是我只能把他当哥哥,当朋友,不能把他当作我的爱人。’

‘可是,你怎么知道你是Lesbian,也许你只是不爱Jack。爱莲,爱莲。你再想想。’我简直语无伦次。

爱莲轻轻的笑了,她这么一笑,还是开头近乎‘嗤’的一声,可不就是我的认识了8年的爱莲?几乎天天见到的。我有些恍惚的记起我们四个一起玩的往事。爱莲哪里又是Lesbian了?

‘绫蓝,你不懂。你不是,所以你不懂。比方说,你遇见关的时候是不是知道自己很爱他?’

是,怎么不是呢?不是我能死心塌地的爱了他9年?

‘我也遇见了我的关。绫蓝,你明白么?遇见她了我才知道我可以爱人。绫蓝,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所以我飙车,我攀岩,我做一切玩命的事情。可是如今我不用再做了,我知道我是活着的,我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我是活着的。哦,绫蓝,I love her。’

我沉默,爱莲。

爱情又有谁可以说谁对谁错?我爱上关,难道就是爱对了?老杰克爱上爱莲,难道就是爱对了?如果如此,我又怎么告诉爱莲她爱错了?

我微弱的说:‘哦,爱莲,哦,爱莲。’

爱莲还是在电话里微笑,我仿佛能看到她蜜色的皮肤和波浪一样的卷发。‘绫蓝,你还会当我是朋友么?哪怕我是Lesbian?’

我语音微弱,却没有迟疑:‘当然。’

她是爱莲。我生病的时候煮粥给我的爱莲,我伤心的时候修理关的爱莲,陪我走过了那快乐的还有伤心的八年的爱莲。我怎么会不当她是朋友?可是我不能释怀:‘爱莲,她是谁?我认识她么?’

爱莲笑。

我听到她的甜蜜的声音。我这一辈子也没听到她用这么甜蜜的声音说话,仿佛语音里也带了玫瑰色的笑容:‘你见过。上次Party里头的,商婷。’

商婷。我记不起来了。仿佛恍惚里是一个秀美的女子,纤细的身段,月牙一样的眼睛。

‘绫蓝,我们才认识了一个月,可是我知道我用了我一生找她的。本来我这次去三番是想逃避自己,可是这回失事让我想明白了,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一回。绫蓝,我们只有这一辈子,我们不爱自己,谁会来爱我们?’

我也只有一辈子,可是半辈子给了关。

我不甘,只得再说:‘再跟Jack谈谈。’

‘谈什么呢?我不爱他。从前没有,以后更不可能有,留下我是他的悲剧。绫蓝,你明白的,杰克是好人,他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我们互相道别。

还是姐妹。

我心里满溢的悲哀,却又有一丝的欢喜。

是的,不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在不对的时候爱上了不对的人。

比如老杰克和爱莲。

比如我和关。

彼此放开手,我们都值得更好的。当然,如果关还活着。

呆坐一乎儿,忽然苏珊来电,帮我们在Morgan Stanley找了人,他们的两名员工也要从西雅图赶回纽约,其中一人刚好租了一辆车,所以我们可以四人搭伴横穿美国大陆。当然,我们也可以等,等到航班恢复。不过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请苏珊回复对方,我们可以一起同车返回。明天清晨请他们来酒店接。我没有问老杰克的意见,如果可以,我相信他走也要走回去,去见爱莲。

爱情里谁又有资格说别人糊涂?

去叫老杰克上来,他却已经醉了。手边一桌威士忌杯,还挣扎着叫酒,酒保正在摇头。我轻轻示意酒保给我一杯冰水,上前拍老杰克的肩:‘Jack,回去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

杰克抬起混浊的眼看我:‘爱莲,爱莲,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暗暗叹气,接过酒保的冰水,半劝半灌的给他喝下,然后示意小弟一起帮我把老杰克搭回房去。看不出这么瘦的一个人居然很沉,一路挣扎叫喊的象个真正的酒鬼。

可是没人嫌弃。这一场灾难,让所有人心情沉痛,也让所有人忽然更加友善。

小弟帮我把老杰克搭到门口,规规矩矩的站着。伸手摸出小费,然后一个人关上门,费劲的把老杰克扔到沙发上。

这个人可是老了。眼边多了皱纹,嘴角微微耷拉着,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忍不住想起多年前那个下午,尚年轻的老杰克扛了半人高的牌子来接我。那时的老杰克,哪里有这么颓唐失意。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取了一床薄毯,轻轻的给他盖在身上。

突然,老杰克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的,抓的我一阵麻上去。男人的手劲,我明白自己的胳膊一定已经青了两块。我努力的抽我的手,边抽边叫:‘Jack, Jack,你做什么?’

老杰克的眼睛有酒醉之后的呆滞,却在呆滞里头含了一种陌生的讥诮之意,斜斜的看着我,仿佛在暗暗的冷笑的意思。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忽然起了一阵近乎恐惧的颤栗,忽喇喇一下蔓延到全身。我更加焦急的抽我的手,几乎尖叫了起来:‘放开,放开。’

老杰克狂乱的笑了:‘爱莲,你不是不要我了?你不是要走了?你怕什么呢?怕别人知道你是Lesbian?’他笑的面容扭曲,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耀眼的一张一合。不,不,这不是我认识的老杰克,那个老好人。

我绝望的看着这一切,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正的大声叫道:‘你看清楚,我不是爱莲,我是绫蓝。Can you tell? '

老杰克的脸慢慢凑近,近到我可以闻见他嘴里浓重的酒气。他慢慢的看我,忽然伸出另外一只手,狠狠的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拉的直仰起来。我还没有叫出声,一股强烈的光就照到了我的眼上,一片白花花的光,带了灰色的影子,摇曳满眼。

老杰克的陌生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在耳边:‘Lesbian,你居然跟我说你是Lesbian。我今天就要教训一下你这个Lesbian。女人要听老公的,我惯坏了你了。’

我终于尖叫起来:‘Jack,你闹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老杰克冷笑着说:‘我给你治病。’

我惊慌的看着这个我不认识的老杰克,他平日里总是微笑的眼睛里此刻却全是冷冰冰的欲望。我呆呆的看着他的手向我伸过来,只轻轻一撕,我的衬衫就已经裂开了。我尖声大叫,再也顾不得什么,张嘴狠狠的向老杰克抓住我的左手咬了下去。

老杰克吃痛,手一松,我连忙倒退两步,转身向门口跑去。

我听见身后老杰克恶狠狠的咒骂,还没来得及害怕,忽然头上又是一紧,老杰克这个混蛋又抓住了我的长发,我正要叫,忽然他狠狠的按住我的头,向墙壁上撞了下去。一下,两下,我只觉得声音仿佛很大,一股热热的东西忽然糊了下来,让我再也看不见什么。

妈妈,我在嗓子里绝望的叫了一声,就慢慢的软了下去。

春风仿佛很柔和,四野里都是油菜花。一片一片的,如同温暖的毯子,却安静的怕人。我喃喃的叫:‘妈妈。’

我觉得有人抓住我的脚,我的身体仿佛被倒拖着。我伸手想抓住什么,可是只有地毯,只有地毯。忽然我的肩头一痛,十个铁一样的手指牢牢的嵌进去,把我从地上直提起来。

遥远的地方有人冷笑:‘臭婆娘,敬酒不吃吃罚酒。’仿佛有人狠狠的抽打我的脸,我的嘴里很咸,很苦。我被推搡到一个柔软的地方,俯卧着。有人很粗暴的对待我,我听见衣服破碎的声音,很大,很刺耳。然后我觉得胳膊,肩背,大腿都很疼,疼的一跳一跳的。

我渐渐的向黑暗里沉下去,冰冷的黑暗,带了一种尖啸。每次尖啸过去,又是疼。

忽然一个人压上来,我的心狠狠的抽紧了一下,忽然有一瞬的清醒。哦,不,老天,不。

我的手如垂死的人一样四处摸索着,仿佛抓到了什么。我顾不得想,回手就狠狠的砸了下去。

那人人闷哼了一声,然后仿佛掉了下去。

我费劲的想坐起来,却觉得浑身如同火烧一样的疼,眼睛里还是模糊的一片。我硬生生的提住一口气,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抹。

都是血。

喘了半晌,抓起身边的床单来擦。床单上也带了一种让人呕吐的血腥的气味。不,你不能晕过去,我咬牙对自己说,终于挣扎着起来。

老杰克倒在床下,头上却没见血。

我啐了他一口,用床单裹好自己,一步一挨的回房。

幸好走道上没人。我居然来得及想这个。

回房,才觉得浑身疼的如同散架一样,靠在墙上喘了半晌,进浴室去开灯看。头当然肿的象个猪头,好在额头和嘴角的伤口都不大,却不知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床单上点点斑斑的都是。转身看才吓了一跳。衬衣的背全部撕裂了,象一块搭在肩上的破布。里面一条一条的青紫直透出来,有两指宽,手掌长。费力的拉下牛仔,发现腿上也全是一条条的伤痕。这个混蛋,居然动了皮带。

还好是皮肉伤。

还好没有更严重的。

身上的暂时不去想,只是丢掉了那几块破布,披了一件裕袍。去起居间开开冰箱,找了一包冰块,用来敷脸。一碰上就忍不住轻轻的叫了一声。可是不能不敷,后天还要见人呢。

一时后怕,就想拨911,再想,又有点发愣。

当下先打电话给凯莉:‘凯莉,Jack酒醉袭击我,你有没有嘴紧的朋友在西雅图,我需要帮助。’

凯莉先是惊叫,又迟疑了一下,才问:‘怎么个袭击?要不要叫医生?严重么?’

我只觉得整个后背火烧一样的疼,一跳一跳的,加上头上也是疼的心慌,忽然一阵委屈,忍不住哭了出来:‘凯莉,Jack有暴力倾向么?’

凯莉惊奇的叫:‘什么?’然后又急道:‘我会找朋友过去。要什么药吗?’

我平静了一下,想想再说:‘要急救箱,绷带,碘酒,冰袋一类,还要止痛片,镇定剂和红花油,请一位力气大些的女士帮我,最好是跌打医生。还有,我在Jack头上敲了一记,也不知他怎样了。’

凯莉一路听一路抽气,不停的问:‘你还好么?你还好么?’顿一顿,又问:‘要不要报警?’

我疲倦的闭眼:‘凯莉,请你的朋友快来,不然我可能只好报警。’

放下电话,我挣扎起身,把碎了的衣服收在一只袋子里放好,再取出相机,把自己猪头一样的照片对镜子前前后后照下来。在美将近十年,这件事我明白自己一定要做,照完背部,又特地照了手臂的放大图片。镜子里的我青一块紫一块,完全象一个沾满颜料的破旧的洋娃娃。我苦笑:‘绫蓝,谁说不会更坏的?’

凯莉的朋友来的很快,一共四个人。两人留我房里,两人拿了老杰克的钥匙去他房中。我把相机换过一卷胶卷,拜托其中一人:‘把房间里的情形照下来。’那人想必是个医生,见我如此,眉毛早都竖起,不停的问:‘小姐,要不要报警?’

我疲惫的摇头:‘我想先接受治疗,报警的事情再想想。’

留下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和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她们轻轻的扶我坐好,先是处理脸部的伤口,然后扶我躺下,给背上腿上上药。碘酒的刺痛渐渐的消了,背上被擦了一种很清凉的药,那女医生轻轻的帮我按摩。

慢慢的,我觉得这阵清凉慢慢的蔓延开,疼痛慢慢的淡了,我能感受到她们的同情和仔细。这一天实在太长,太让人精力交瘁。我来不及想,来不及分析,来不及抱怨,竟然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只觉得雨声错错,满屋清凉安静。

忽然觉得疼。

浑身都疼,上下里外一起燃烧起来。我轻轻的哼了一声,却发现嗓子也是干涩的燃烧的。我想要动一动,却发现浑身的关节肌肉完全不听指挥,眩晕里也觉得痛,我忽然想起来昨夜的事情。

昨夜,老杰克。

恐惧和恶心一齐涌起,我挣扎着要逃走。不是的,不是的,这个喝醉的人不是老杰克。我低声叫:‘让我走,让我走。’嗓音粗糙沙哑,仿佛是刀子在石头上划出的声音。

一双稳定的手按住我的肩,一个很权威的女子的声音轻声道: Mam, You are safe. (女士,你安全了。)

我的身子陡然一跳,一阵不由自主的颤栗,不,不要碰我。

女子的声音更轻,更柔和:‘Mam, Its ok. (女士,没有问题了。)

我费力的睁开眼,我的眼睛想必肿了,只余一线。一个穿制服的黑人女警正在朝我微笑,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虚光。这个人仿佛是独自挂在我的世界里一样,微笑着,几乎有些慈爱的看着我。

我停止了挣扎,只费力的说:‘water (水)。

清凉的水润湿了我的唇,宛如甘露。我的唇想必也肿了,我苦笑着想,啊,警察还是来了。

等我真正清醒,已然是两天以后。

其间醒醒睡睡,昏昏沉沉。每次醒来床前都有人细心照顾。当然,我已不在酒店,而是移去医院。

凯莉的朋友还是报警了。

醒后警察来录口供。我仔细的回想,还是一身冷汗,断断续续的说。来录口供的女警就是醒来在我床前的胖胖的那位,她叫莉莎,三个女儿的母亲。每次我说不下去她就拍拍我的背,耐心的等。等全部弄好,她上来拥抱我:‘可怜的孩子,你放心,再不会有事。’

验伤和取其他证人口供等等,原来已在我昏昏沉沉的当儿做好,公司也已经通知。我不禁有些佩服美国警员的干练和效率。

我没有问她老杰克如何,她也没有提起。

床边是一大束的香水百合,幽幽的香气一阵一阵的送过来。西雅图不愧是雨都,窗外还是淅淅沥沥绵绵密密的一片。在这样的雨里忽然觉得世界很安静,很安全,很遥远。只余香水百合一束陪我。

凯莉的朋友安妮进来看我,先轻轻的在我的脸颊上靠一下。是一个聪明文静的女孩子,金色的头发,细的真如一丝丝的黄金。午后的雨声潺潺,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陪我聊天。

原来去看老杰克的医生一进门就暴怒了,安妮看了眼我的脸色,只含混的说有很多血迹。后来在床下找到老杰克,头上的伤倒是不重,却是酒醉如泥。那医生连头也不肯给老杰克包,先咔嚓咔嚓一通狂照,就要闹着报警――事情也巧了,其人的老婆正是警察。安妮和另外一个朋友拦不住,而见我又情况不妙,不禁踌躇。其时正是凌晨5点半左右,碰巧我的朋友来找我,听说此事,怒火万丈,立刻做主报警。老杰克给拉到警局才由警局的大夫给把头包上,第二天下午才酒醒。

我听到嘴张大了合不起来,正要担心老杰克的情形,忽然想起一事,狐疑道:‘我的朋友?是谁?’

安妮微笑:‘是童先生,说你们约好了见面的。对了,这香水百合也是他送来的。’

我侧头看那一束怒放的百合。花也有命运,这一束只得沾染了医院的消毒水的气息,无聊的陪我这个倒霉的病人。

我微笑:‘可是在Morgan Stanley的童先生么?’

安妮微笑:‘正是。他一直和我们一起照顾你,早晨刚走。’

这个童先生也算热心,不过是一起返乡的旅伴,居然为我耽搁了。我的心里有淡淡的感激,又有几分不快,这人可也算多事,如今报警,不知道老杰克怎样?今后我们还如何见面?

公司的律师到下午奇迹一样的出现,带来一个新鲜的果篮,说是大老板亲自问候。我很简短的说了经过,然后强调:‘Jack是酒醉,无行为能力,证人有酒保和酒店的小弟。我不想控告,请你帮助我。’

律师喜上眉梢。

显然公司也是不想告诉。一个合伙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要低调低调更低调。这可不是一拍即合?

累了半晌,才想起来要镜子,女人,终究不舍得那个皮囊。

肿消了大半,只有眼旁还余了几痕青紫。嘴角还是破的,倒是额头的口子虽然大,放两缕头发下来也能遮住。我思忖这个案子大约不必留我在西雅图,希望可以很快回纽约去。平常我颇嫌弃我那小小的公寓,此时在千里之外却忽然的怀念起我的小小的阳台。

临走租的后窗,还没有看,只怕要过期了。

一时思绪纷纷,如潮起潮落,再无安宁。

到了傍晚,雨小了些,却还是没有停,天边隐隐现出一线晚霞来。山色自近而远,层层的淡下去,和远处的天色溶合成一体。满天的饱满的乌云,也是层层叠叠的,唯有天边的几朵镶了一层亮边。西雅图毕竟和纽约不同,空气里似乎都有纯净的气味。

护士敲门,原来是晚饭到了。

撑起小桌,调高床头,把托盘放好,我定睛看,却是土豆泥和水煮青菜,还有一小杯酸奶,几粒草莓,一盒黄油,一盒芝士,一盒果酱,两片吐司。说我挑剔也罢,对了这么一盘子不知所云,胃口全无。只吃了两口酸奶和草莓,就摇头不要吃了。

护士好言好语的劝:‘多吃些,恢复的才快。’

我只得埋头,再吃一片吐司。

就在这个当儿,当当两下轻轻的叩门声,进来一位面目清朗的男子。大约三十四五岁上下,随便套了一件暗红的长袖Polo Shirt,短发。他笑嘻嘻的看我一眼,然后转头开口:‘美丽的护士小姐,家属送饭。’

护士正要训斥,听说是家属也就不再多说,低头收拾了盘子,微微一笑走了。临走带上门,把请勿打扰的牌子也顺手拿了出去。

我微笑:‘想必是童先生。多谢你了。’
他轻巧的绕到窗边,一伸手就把百叶窗完全拉开。一大片橘黄色的光忽然一下涌了进来,让房间里热闹而恍惚。

夏威夷的那夜不是也是这样么?黄昏的时候我醒来,关拉开窗帘,让那么一片阳光洒在他身上。那时候的关多么年轻,热情从皮肤底下直透出来。那时候想必我也是年轻。我忍不住向窗外张望,不,没有那片梦幻一样的沙滩,没有那幅热烈的日落。

不是夏威夷,是西雅图。没有关,只有我。

那人微微笑了:‘很美是不是?我一向不喜欢百叶窗,遮住了风景,只让你看一线。’

我转头。

他正大孩子一样的笑。咧着嘴,牙齿是洁白的,眼睛闪亮闪亮的象两颗星星。我有点奇怪的想难到Morgan Stanley没有把他的快乐全部榨出来么?为什么他不戴一付黑边眼镜呢?为什么他没穿一双皮鞋,没穿一件蓝衬衣,把衣襟掖到咔叽裤里面?

我点头:‘最美不过日落。’

如果,有人可以一起看。我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

那人向我伸出一只右手,清晰稳定的说:‘童子辉,Alex 。很高兴认识你。’

我只得也伸出手:‘柳绫蓝。谢谢你帮助我。’

我的指尖有些冰冷,他的手却是温暖干燥的,象夏日里的一棵白杨。他轻轻的握住我的手,眨了眨眼睛,说:‘来吃饭吧。’

奇迹一样的,一桌子的盘盘碗碗居然就在我发呆的当儿好好的摆了出来。一大罐子热气腾腾的红枣梗米粥,两块玫瑰腐乳,几片酱瓜,一小碟子香干马兰头,居然还有一碟子黄泥螺。都是家乡小菜,我忍不住抬头一笑。

童子辉却正在东张西望。我问道:‘你找什么?’

他笑,边笑边举起手中的袋子:‘我也饿了,怎么没我吃饭的地方?’

屋里真是小,只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并没有多余的桌子。我只得笑笑,指了指床头柜。

他却不干,居然往窗台上一跳,就兴致昂扬的准备开始战斗。一袋子的水煎包子,不必咬破香气一下子就溢了出来。我觉得肚子一下子开始呱呱乱叫,忍不住抱怨:‘我也要包子,才不要光喝稀粥。’

话说完,又脸红。

多年没有这么放肆,如今却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看尽了我的一切辛酸。想到这里忽然怒气又涌上,他是谁?就这么大模大样的走进我的生活,走进我的病房,如今耷拉着两条腿坐在我的窗台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咬了咬嘴唇,低头看那一碗粥。

一片热气蒸腾,混混沌沌的一碗。米,水,各色果子,混成这么一碗,再不见本来面目。

一滴眼泪,仿佛慢镜头一样滴落。我仿佛听见它滴在粥上的声音。叮当一声,冰冷的撞在一片热气蒸腾上,在甜蜜的枣香里面加入一点咸涩。我又是谁呢?如今只有这么一个陌生人照顾。我的曾经信任了的一切突然象满天的烟花一样消失了,一点痕迹也不给我留下。

我是一无所有了,哪里有资格再去呵斥别人呢?

再没有心情。

哪怕后来童出尽百宝,也只是勉力的笑。九年时间,足够把我变成一个可以控制自己表情的人,再不是当年傻傻的丫头,一张白纸一样反映喜怒哀乐。我对童的笑话点头微笑,他也算有趣的一个人了,肯为了一个陌生人留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肯送花,送饭。老天知道,我此刻非但不是好看,简直难看,没有资格怀疑别人的动机。

也大约如此,最差的已经被人看去,就不必矜持,所以等到童说了一个竞选的笑话的时候,我忍不住真的笑了。

这人,亏他怎的入行。

夜幕渐渐的笼下来,童帮我拉好窗子,把灯调柔和,收拾起东西,微微的笑了:‘我明天再来。’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睛,那一瞬有点感动:‘谢谢你。’然后又加:‘可是你其实不必再来了,这边医护很好,不必耽误你了。’

童笑:‘我都不怕耽误,你倒怕了?’

不由分说,拎了一堆垃圾走了,临走在门边迟疑,又转身回来:‘你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这人当真来去如风。

我叹了口气,把被子往上拉拉,忽然在枕边碰到一个小小的袋子。抓起来一看,一袋包装粗陋的桂花松子糖。小时候生病,妈妈总记得在枕边留一点糖果给我,此时忽然在异乡异地见到,我的眼睛突然的酸了。

三天后我出院。

爱莲中间来电问候。此时飞机已经恢复航班,爱莲在电话里头急急的问:‘绫蓝,你好么?我飞过来陪你?’

我沉默。如何再见?

半天才说:‘不必,我马上也就回去了。’

爱莲急道:‘绫蓝,我们不要有了芥蒂。’

我笑:‘你想的太多。’

不,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再面对老杰克,如何再面对爱莲。这一切来的太迅速,太出乎意料,我无法应对。我跟凯莉说:‘他们在课堂上没教我怎么面对一个攻击我的朋友。’

凯莉沉吟:‘那爱莲呢?你怎么见爱莲?’

一针见血。

我怎么见一个马上要跟老杰克离婚的爱莲?难道我们倒背着老杰克结成同盟了?

西雅图的景色慢慢的在车窗上划过。雨还在下,窗子上结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白雾。我在这层薄雾里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的表情。

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的生活是童话。豌豆公主们在那么多层毯子底下也能找出那粒豆,然后妈妈会把我们搂在怀里安慰。

后来,我们都成了小美人鱼,彻夜看着海面,唱着忧伤的歌。他们说我们还小,不许我们去那海面。一年一年的,我们却只想尝尝爱情的滋味。

只是,现在我从舞会回来了,我的脚那么疼。

难道在故事里好人不是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遥望远处,山巅仿佛有白雪皑皑。我的青春哪里去了?我的爱情哪里去了?我的快乐哪里去了?我的理想哪里去了?我张开双手,无言的看着两手里抓的满把的空空的伤心。

我记起遥远的过去,我第一次坐飞机的日子。也是一个人,却是充满了向往。如果有神仙那时候告诉我,9年以后我的生活一无所有,我会纵声长笑。

难道不是?如果当年有人告诉你,可以抵挡超级地震的世贸会灰飞烟灭?

我拎了小小的行李上机。

我以为我再不敢坐飞机的。可是,如今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么?那,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一贯的靠走道的座位。飞机很空,所以系了安全带,合眼休息。

老杰克如何?我不知道。公司的律师说官司可能有点麻烦,但是他会尽力。老杰克在警局写了一封信给我,只有寥寥几字。

蓝,原谅我。我不是存心要伤害你,或者任何人。我想我们也许再没有机会见面,只祝愿你今后一切顺利。

律师说,老杰克很颓废,已经决定一旦出来就去柬埔寨传教。那么,我们是真的没有机会再见了?也好,就让往事随风吧。

我没有回信。

忽然,有人带笑说:‘美丽的小姐,请你让让,我的座位在里头。’睁眼,一位三十四五岁的绅士,白色的POLO,咔叽裤子,正站在那里歪头笑。

他的笑容可真灿烂,我只得起身,也微笑道:‘童先生,真巧。’

不是的,我知道这不是真巧。

飞机起飞,带我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前往另外一个伤心的城市。

我忽然想起遥远的时候的一本书,我的前半生。子君最后挣扎着遇见了翟君,在飞机上一边欣赏白金指环一边志得意满的结束了她的前半生。

她不能相信自己的运气,我也不能。只是我此刻也结束了我的前半生,至于我的后半生...谁会有兴趣呢?

我疲惫的靠在座椅上,不顾童欲言又止的眼神。以前陌生,以后陌生。倾城的这一刻,只合忘却。我终究不是流苏,不能靠那一刻的理解去盼望日后的漫漫的日子。

空姐俯身:‘女士你想喝点什么?’

我没有迟疑:‘请给我一杯血腥玛丽。’

今天且顾了今天吧。至于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完)
Last edited by 晒太阳的猫 on 2004-06-14 14:29, edited 4 times in total.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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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6-10 7:39

见人挑担不吃力。 :wink: 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我觉得四个人来照顾绫蓝却统统照她的意见不报警,象个conspiracy说不过去。尤其汇报犯罪行径是写在医生的code of conduct里的,即使她当时off-duty.毕竟性攻击是重罪,当事人不起诉,DA搜集了证据照样起诉,不全是能由了受害人的意思的。
性攻击一出戏看得我心惊。前面老捷克被描写得很饭特戏,尤其显得突兀。老捷克不是傻瓜,他的婚姻有严重问题他心里不会不知道。付出爱和宽容的他不等于对这种明存实亡的婚姻没有挫败感。我想象他应该有frustration,而且经年累月地在暗暗积累铺垫,终于在几个突发事件的形势下爆发了。
绫蓝和关的关系我也有困惑疑点,但故事没有写完,后面或许会有交代。 :roll:
九一一的描写比较触动我。 :verysad:

晒太阳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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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晒太阳的猫 » 2004-06-10 8:43

其实不是偶不想报警,就是不明白报警之后的动作是什么。糊涂糊涂过呢,唉,可见胡编乱造是行不通的,那咱就报警吧。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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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6-10 9:03

我提个小小的要求,千万别让铃兰跟老捷克好,也别跟关复合。
挺好的一个女子,为啥非要在这些人里面打转。
开篇第一句让我有点儿迷惑,铃兰也不是每天都要上班跟人斗的吧?她的休闲庄是什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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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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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6-10 9:37

关已经死啦。老捷克也明显不可能啦。
我有点怕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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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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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6-10 9:49

在这儿看到了,真好,HELEN的评论也精彩。
我也想到老二的问题啦,就是ANN TALOR+COACH+NINE WEST的DRESSING CODE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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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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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6-10 9:58

洛洛你真不敬老
乡音无改鬓毛衰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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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6-10 11:02

终於松了一口气,我一直怕老捷克被她打死了。 :sh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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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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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6-10 11:05

我上学晚,又在社会上混了几年,现在也老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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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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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6-10 13:01

看到落落批评ANN TALOR+COACH+NINE WEST 就很惭愧。我可不就是这样庸俗的穿的--除了不穿ninewest 的鞋,因为他们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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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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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6-10 13:11

哎,那么休闲装呢?我怎么觉得so far,铃兰一直是冲锋陷阵的打扮,没有松弛下来的时候,除了上大学的时候,一尺7的小腰!
我倒是买了一个9西的包,迄今还不用作职业打扮。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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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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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小涵 » 2004-06-10 19:02

童好像从石头里蹦出来 :wink: 可以象流金岁月里头, 那个樱花树下的大丹狗一样,先远看一眼嘛. :love007:

po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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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pomo » 2004-06-10 23:32

不知道到底做啥子的女性需要3件套装的冲锋陷阵。
各位博士就不说了,都是科学家的白大褂打扮。俺们这些人也是时时和客户开会,谈国际金融市场、OTCBB(谁炒股不?我这儿有几个消息)、上亿的资产收购,也算商业界了吧,还真不需要尖高跟鞋,我们都和苦力似的,穿得乌鸦鸦的干活,成日灰头土脸面有菜色。6点起来赶飞机,然后开一天会,看报表写方案到凌晨。但是,比起华而街,这样的工作量是小儿科。我亲眼见到JP摩根的女工作人员,从华尔街股市盯到伦敦东京香港,天天睡不超过4小时,哪有时间心酸啊?有句口号叫:NO man no girl no sex.
当然,小说的女主人公,要是只看报表谈项目穿一件黑西服,谁还要看?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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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 2004-06-11 1:36

OTCBB(谁炒股不?我这儿有几个消息)

pomo, 俺是新人,看到消息就两眼放光 :shock:
可不可以短给俺几个?
吃嘛嘛香

po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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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pomo » 2004-06-11 3:35

楼上的,收到消息没?

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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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6-11 8:13

放长线钓大鱼,我先服侍泼小墨吃香的喝辣的,赶明儿咱们作CONSPIRACY干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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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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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6-11 8:42

很多华尔街公司是要求必需穿正装上班的。女性余地比较大,穿西装也可以,穿衬衫西装裙,衬衫西装裤都过的去,男性肯定要穿西装的。九十年代末新经济西风东渐,为了讨好西海岸穿白袜子的顾客,华尔街开始dress down , 好多都有casual friday , 甚至平时都可以穿business casual. 后来网络经济崩溃,到2002 年左右,又开始恢复老规矩了。跟女朋友出来吃中饭经常要遭到她嫉妒的批评: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去上班,你们公司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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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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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6-11 8:57

犹记当年Lehmann Brothers的女子们个个套装笔挺,象女战士。 :lol:
童花头先生出场亮相这么愣,绫蓝也没啐回去:“啥人是你家属?!”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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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6-11 8:59

绫蓝不是唐月,在外面混了那么久,早就失去了甜辣妞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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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太阳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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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晒太阳的猫 » 2004-06-11 10:55

吃嘛嘛香的,有了消息别一个人偷着乐呀,也带上偶,好把独立日的钱给挣出来。

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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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小涵 » 2004-06-11 12:40

我也要我也要.

啫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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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啫哩 » 2004-06-11 16:09

泼墨俺也想看看.大想法没有,只要能把领导丢的给补回来就成.

po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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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pomo » 2004-06-11 23:30

我还在和吃嘛嘛香那个讨论消息的真实性。
这美国是发达完善的自由资本市场,不象我这落后地方,这消息万一不顶用套住了大家,我以后还有颜面登陆么? :oops:

q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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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qinger » 2004-06-14 10:12

看到有内幕消息, 赶紧来凑一热闹。
说出来大家听听啊, 偶也不贪心, 只要能把年初亏的大窟窿给补上就行。 :lol:
现在偶是胡军的扇子。

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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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6-14 11:10

乌鸦嘴的说,补上再亏,缝缝补补又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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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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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pomo » 2004-06-14 19:31

洛洛你可真够那啥的。
俺这消息也就是小道儿,大家看看有没用吧。
话说海南有家公司,收购了美国OTCBB的一个公司,就这么上市了,NASDAQ代码是HQSM(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它最后的SM),这个收购是今年4月完成的。
现在这公司想去AMEX,所以在做私募,大概金额是2500万美金,已经和几个基金落实得七七八八。所以公司股票还是值得关注一下的。 :lol:

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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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6-14 19:50

唉说得我十分羞愧起来。
祝大家财源广进,金钱滚滚,在泼墨的带领下大家共同走上暴发户的百万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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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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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CBB

Post by Knowing » 2004-06-14 20:20

不是扫大家的兴。OTCBB 跟nasdaq stock market还不是一回事儿。nasdaq stocks, 通常说的otc stcoks, 实际主要指在nasdaq stock market 上市的那些。 otcbb 是NASQ 的另一个系统,买卖的要求比较低。很小的,上不了nasdaq stock market 的公司才上otc .
小公司的问题是liquidity 很低。我去看了一眼这个公司的表,除了四月份融资成功那几天volumn 特别高(几十万股),平时一般volumn 也才几千股。也就是说,七八毛钱的股票,一整天的买卖金额总和就是几百到几千块。投资这样的liquidity 很低的小股票,一般是risk 很高的。
当然我说的risk 不是是普通意思上的危险,是指要卖的时候卖不掉,或者不能按市价卖掉。它的市价本身就可能不公平。任何人(有几万块资本的人)都能把价钱抬上去或者压下来。
话是这么说,它现在的资本值是2。55 million , 如果拉到25 million 的融资投入,是会涨。
总之,我想在这里买卖股票的都只是在nasdaq nyse 上做liquidity 很高的大众股票,msft, aol 什么的,大概对otc bb 的危险性不太了解,所以说几句。
--- 别问我那支股票会涨,我不知道,我从来不买股票。 :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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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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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qinger » 2004-06-14 22:55

谢谢泼墨和小k 先。
不过十块钱以下的股票, 偶们是不敢碰地。
小k从来不买股票, 看来是深得师太精髓。admire 一把。
可是这个银行利率太低, 物价又嗖嗖地涨, 不做点儿投资我等小老百姓日子没法过啊。。。 :oops:
现在偶是胡军的扇子。

po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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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pomo » 2004-06-14 23:35

我也看了表,也感叹过成交量真小。
这个周六我们公司和香港一个公司去那家公司考察,假如能达成融资,我第一时间,意思是,签字后公布前,和大家汇报,看看股价长不长。
看来青儿真是做投资的,净拣蓝筹买。
顺便惭愧的说,其实市场分析我是不会的,我也不买股票。

DeBe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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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DeBeers » 2004-06-15 8:33

我们买股票除了领导公司股票有优惠之外还没有哪支赚了的,所以改成买指数了,好象还不错 :lol:
钻石恒久远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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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6-15 16:22

这个童出来的有点儿突兀,输的也有点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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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太阳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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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晒太阳的猫 » 2004-06-16 17:41

是呀,是挺让人晕的。不知道绫蓝是不是刺激过度了。

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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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洛洛 » 2004-06-16 18:04

别人这么说倒也罢了,猫你也这样说,敢情你一边写一边跟绫蓝商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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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太阳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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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晒太阳的猫 » 2004-06-16 19:05

洛洛,我不是一贯的虎头蛇尾么。^_^

这招是跟8P学的,据说8P一犯错误了就自己批评自己,你为什么这么干呢?

绫蓝走到这步,说实话我也真不知道她能不能recover了,心结太重,就怕不肯打开。-_-

helen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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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helenClaire » 2004-06-17 10:17

我不觉得童出现得突兀。他又不是诸葛亮,还需要三顾茅庐那样一层层幕布拉开隆重推出么? :roll:
虽然是第一人称小说,读起来更象“XX口述,XX笔录”的纪实文字。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就是这个口述人没跟咱读者说实话。

晒太阳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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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晒太阳的猫 » 2004-06-17 12:31

绫蓝的确有原型,而且不止一人。其中一人我熟悉,其他都是道听途说的了。看过了很多发生在北美的故事,最后只能叹息。明天又怎么样呢?为什么这么投入的去爱了的女人最后也只得这么一个结局?

哪怕再有干净体面的人出现,绫蓝们还会爱吗?还舍得爱吗?

我老觉得一句话说得很好,最后我们都成了人尽可夫的女人。博士,身高1.70,斯文,30有余,40不足。绫蓝们最后大约会找这么一位,也许是童,也许不是。哪怕这个童再好,绫蓝们最后也只嫁了一个在合适的时候出现的合适自己心情的人。

也许是童,也许不是。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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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6-17 13:36

我觉得关可能是同性恋。至少作者似乎是这么暗示的--蓝追问爱莲为甚么和捷克离婚,仿佛是替自己问关。然后爱莲给了个"我是lesbian:"的答案。不然绫蓝的婚姻failed 的毫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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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yse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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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Elysees » 2004-06-17 13:48

介个好,写得是字字珠玑,爽脆刮辣。除了最后那个童的出现,啧啧,仿佛每个女人的幸福结局或者每个女人的魅力,必须跟男人有关似的,有点儿败笔呢~

至于关,我真是觉得他是不爱她的,不一定是gay,只是不会爱人。有的男人忒出色,就是不爱人,来来去去不过就是需要有一个女人罢了,谁都可以,天生少一根叫爱情的筋。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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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6-17 13:51

晒猫的意思是不是说关是被铃兰追求到手的,结婚的原因还夹杂了出国的动机。到终于关能够独立的养活自己了,8需要铃兰,就跟铃兰离婚了?不过如果是这样,铃兰不可能没有感觉。宁愿被骗是一回事情,被骗而不自知9不太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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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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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6-17 14:14

大概绫蓝也觉得被利用了,不过生活的八年都挺幸福的。她在算明细帐--到底是值还是不值?到底是被利用了还是没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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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太阳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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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晒太阳的猫 » 2004-06-17 15:25

外人看总觉得不值,可是八年的幸福大约也是无价的了。归根结底我还是一个俗人,成败论英雄。而女人的成败,居然大多在于有没有一个男人......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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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6-17 15:30

无价跟无价还不一样呐。好比数学里无穷大跟无穷大能比啊。八年的幸福无价,那十六年的幸福呢?总不能说是一样的。那么本来能换到十六年幸福的付出,才换了八年的幸福,不还是吃亏了么?别一句无价打发咱们。 :twis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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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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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6-17 15:31

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这8年来,她幸福么?自己的老公对自己有多那个啥,她自己总是清楚的。关突然之间收拾行李走人,对于铃兰不应该是完全的震惊,她自己一点儿头绪都想不出来的。
至于说女人的成就是否就是身边有个男人,我存疑,起码还可以身边有个女人么。
乡音无改鬓毛衰

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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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Knowing » 2004-06-17 15:33

或者有N 个男人。是不是就是有一个男人的N 倍成功?我今天数学弦不知怎地被拨动了,肯定是小白数数给惹的。
有事找我请发站内消息

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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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豪情 » 2004-06-17 15:47

小K你算错了, 这N个男人, 每人只拥有若干分之一, 加起来也许不到1.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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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tiffany » 2004-06-17 15:55

既然已经拨动了,那么我就大无畏的问道:无穷大根无穷大为哈不能比?
乡音无改鬓毛衰

晒太阳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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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晒太阳的猫 » 2004-06-17 15:58

可以比呀,有一阶的,二阶的。咔咔,有比无穷大大的无穷大呀~~~

奇妙的数学,俺也要插一脚。

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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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小涵 » 2004-06-28 10:46

问问泼墨, 那个HQSM找钱找得怎样啦? 这两天看它瞎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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